年底，該有一場大醉。

文字 |「誰最中國」

圖片 |「部分网络」

首圖 |「木木小朵朵」

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走到年底了。

欢喜一程烦忧一程，皆是常事。只是到了这北风四起的时节，还是会觉得干涩难耐，整整一年里倏忽骤起的情绪波澜，原来并未随风飘散，而是堆积在了心里，默默发酵着，行至深冬，竟酵出一缕酒意来。

这大约正契合了老舍先生说的，逢年底，必得有一场大醉吧？绝不是为了品酒，亦不是为了安眠，而是要与亲朋、与挚友、与同僚以酒为媒，痛饮一场，言欢意畅，疏展心扉。

所以啊，年底要喝的酒，与平日里的酒，是大不相同的。

有人若年底约你喝酒，千万赴约，莫辞一醉。

 

图 | 谁最中国

年底真是有这样一种氛围，一种弥漫着欢庆与激动，内里又暗涌着迷茫与焦虑的氛围。

一个“旧年”即将离开，一个“新年”随即到来。其实心里清楚，今日与明日并不会有太大差别，但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不舍，感觉到仓皇。

好像自己得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能做。这一年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遗憾，不甘，错愕，咬紧牙关的时刻，仿佛被同时唤起了似的，窸窸窣窣往心上爬，挠得人百口难言。

这时候，赴一场大酒，主客心里都清楚，今晚，是奔着醉去的。

图 | 木木小朵朵

叩门，寒暄，卸下裹了风雪的大衣，在暖炉边坐下，三杯两盏陈酿下肚，慢慢回魂。

酒把筋骨舒展开了，把脑子里的风霜刀剑也一并融化了，血液开始流动了，话语开始倾泻了。昨天的事，明天的事，暂且都搁下吧。想起在某一期《十三邀》里，刘擎与许知远对坐，这位哲学系教授也感叹过一句那样的话：未经反省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但过度反省的人生是过不下去的。

眼看要进腊月了，那根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弦，也借此机会松它一松。让酒把沉重的负累纷纷溶解了，让热血慢慢充斥四肢百骸，喝到尽兴处，几乎以为可共情稼轩，也“把平生入醉乡，大都三万六千场”了。

图 | 木木小朵朵

为何要喝酒？刘以鬯在《酒徒》里一语中的：不喝酒，现实会像一百个丑陋的老妪终日喋喋不休。

如此，说奔着“醉”去的，不若说是奔着“忘”去的。

就是要有一个这样尽情地放松的夜晚，一个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的夜晚。允许自己过一种平日里执剑，深冬时叹酒的生活。

暖炉烤着，闲话说着，什么慷慨悲歌，什么冯唐易老，什么家长里短，什么供车供房，不管了，不管了，天子呼来也不加班了！

 

 

江湖旷远，聒噪的总是铜钱，只在年底这碗酒里，才藏着真心一篇。

图 | 新向芽RAY

用老舍先生的话说，“醉话，比诗话词话官话价值都大。”如果喝完就哼哼唧唧躺倒了，那简直是浪费了岁月酿造的美意。

年底喝酒，要醉够七分，足以把心撞开，又留三分清醒，可诉说十足真心。

没有比年底更恰当的时刻了。年终总结做了，许多人情上的账面也要清算清算，有些心里存下的疙瘩，摊开揉碎了，借酒意抒发出去，彼此负担都减轻许多。过往是非有无，聊过就过了，是小误会，就解开，解不开的，至少不留遗憾。

图 | 新向芽RAY

记得一个电影里的故事，主人公与沉默寡言的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和解，就是因为一场大醉。

那是个很老的故事，老到我记不得它的名字，只记得父与子都活在自己的执拗里，关于爱，一个不擅长给，一个不懂得要，尽可想想二十年里，生长出多少误解怨恨。

在新旧年交替的宴上，儿子敬了许多酒，等众宾客散去，借酒意与父亲拌嘴，把心里话吐露出来，父亲急了，干脆也喝，喝够了，用沙哑的嗓子低吼这一生为保全儿子，错过的、牺牲的、遗憾的、懊悔的......种种细节。

二十年堵在父子心里的一口气，终于疏散出来。

 

图 | 谁最中国

年纪越长，越能体味这种借酒一醉，抒发真心的时刻。或许中国人实在太擅长把情意隐晦起来，把不甘吞进腹中，把情绪挤压在深处，于是回头看看这一路，总是表面浪静风平，往里探进去，一摸一把唏嘘。

有位我很喜欢的演员，私下甚是爱酒，爱到诗意处，说“酒，是所有填空题的答案。”

生活的填空题，无非儿女情长爱与恨，心不甘情不愿志不得，或一点心结，或一口长气，相对坐下把酒喝了，把空儿填上了，往事翻篇儿，新年才痛快。

 

图 | 谁最中国

有人说，酒不是好东西。别闹了，酒有什么错？酒就是酒，酒只是让人现形。

让丑陋现形，也让心里埋着的真心现形。

 

 

当然，最下酒的，当属一个雪夜。

想乐天居士那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不就是在问刘十九，今晚下雪，你要不要来我这喝一杯？

 

图 | 谁最中国

虽不知乐天居士怎样，但我知道，鲁迅先生对雪夜与酒，是颇有一些情思的。

“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略带些哀愁，然而很舒服的呷一口酒。”

年底，思绪之混乱，在于种种感受叠杂在一起，对故乡的思念，对去路的彷徨，仿佛都卡在这样一个新旧之交的时刻，让人陡然面对这茫茫大雪，孤独四面楚歌。

 

图 | 木木小朵朵

而若是有酒，就太好了。凡醉过处，皆非他乡。

或许，不管是谁，到了这寒冬腊月，都会对温酒与大雪这对组合，产生那么些深思迷离。多少诗人翻来覆去地书写它们，以至于让后来的人们，一代接一代地在每个深冬，被雪夜一壶酒所照拂。

一壶酒，一壶温热的酒，大毒大热的白酒，昏昏沉醉的米酒，老当益壮的黄酒，温柔一刀的红酒，都行。

只要有一场大雪，只要有这样一位恰到好处的人儿，各就各位了——时光，就能停顿下来了。好像你一直在追赶的某样东西，它停下来了，它也坐在了你的身边，说，来吧，我们喝一会儿。

这样想着，就莫名有了些浩然气，快哉风。

 

图 | 木木小朵朵

过去的，便都不跟自己较劲了。浓稠的心事，一一放过。冬月，宜大雪弥漫，宜长歌痛饮，宜酿字为酒，宜饮雪成诗。

如同一夜骤雪把天地换新一般地，也用一场大醉澄清所有纠缠与不安，做回天真赤子，把温热的脸埋进雪里那样，对生活，也重燃起一些爱意和信心。

谁规定光阴如何才算不虚度，谁规定人要往何处走才算有成？我偏要活出我要的样子，我偏要趁兴而至，尽兴而归。

 

图 | 木木小朵朵

年底，确乎该有一场大醉罢！

敬自己，敬岁月，敬崭新天地，敬既往不咎。

一场即可，点到为止，

意在辞旧，莫要贪杯。

编辑 | 湃耳

-特别鸣谢摄影师-

木木小朵朵、新向芽R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