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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风寒 || 剑光挂剑巷:礼部尚书唐大章

穿行在老城街街巷巷,蓝天下那些斑驳的旧墙,屋檐上交错的藤蔓,以及尘封的院落,阴暗逼仄的里弄一定让你生出幽长叹息,似乎与新城错落有致的建筑隔着世纪距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的车辆,烟火万家的拥挤景象又令人迷惑,这里沉淀多少回忆:无数人的小时代,少年青春与白首,恁是谁也抹不去的痕迹。人世最难舍的,莫过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情怀了。时光千年,老城枕着赣水滔滔酿成壶壶浊酒,纵是平常百姓也饮不尽这离愁别恨,更何况数不清文人雅事与名胜古迹慢慢消逝殆尽。还是倒回拣拾每一条街,每一条巷里蕴藏的故事吧。

从沿江路3号闸前,大码头河鱼馆进去,是一条长约五十米的短巷,彼端就是有名的挂剑巷。关于来历,传说清末洪秀全起义军占领丰城,朝廷派援兵攻进城后,居民又遭劫杀,守城将领鲍超遂挂剑于巷前以示不得侵扰。口耳相传足以映证人们心中念想,乱世盼英雄解民于水火中,或者标明不是寻常等闲巷陌。但自古以来,水是剑江,邑是剑邑,巷以剑名委实情理之中。再说历代诗文中“挂剑”多为重情重义之象征,春秋吴国有季札佩宝剑出使,途中访徐君,徐君爱其剑。季子心知,碍于当时出使晋国需佩剑,待其返时徐君已故,季子遂挂剑而去。而剑气在胸、豪气干云本就是丰城人一份内在特质。

杜甫亦有诗:“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巧的是左边真有一条“着棋巷”,名字可谓相得益彰。横过东方红大街南通陆家巷,沿线正是六七十年代丰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商贸百货各色俱全,即使现在依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麻将馆、赣南包子店、以北造型、三伍便利店、挂剑巷诊所、渔网店,一切恍然旧时光,连同火灾后的废墟,裹携浓浓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巷与北门相对,作为古城曾经唯一向外的通道,北门沟通水上贸易承载往来商旅,最初是船,接下来成义渡口,然后变义渡公司,现在就剩闸位。远处剑邑大桥矗立江水茫茫之上,昔日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牌坊早已不见,唯有挂剑巷里空遗尚书第。

尚书第在挂剑巷右边,是巷名,明朝礼部尚书唐大章(1556-1636)在此曾建“尚书第”。触目所及一座残留的门第“明经别墅”,斜对着一幢清代老屋“嶶嗣眉山”,从匾额猜主家姓苏,门内租住小伙说这里曾是任姓六兄弟家产,想来物换易移几度易主,真正的来龙去脉反倒湮没在历史风尘了。随行的唐会长说早先这里就是北门唐家村,实堵墙后便是旧日唐氏宗祠遗址,唐氏人文鼎盛,风流云散后仍有世袭居民。

要说丰城唐姓源头,一世祖为唐刚,公元881年由奉新赤岸北溪唐家来到丰城当县令,奈何时运不济,藩镇割据更兼黄巢起义,民不聊生,感前途渺茫遂弃官归隐山水秀丽的唐坊。到十四孙唐世良入赘密岭(仙姑岭),亦同样处在元明动荡交替之时,生下拱诚、普诚、闰诚三个儿子。大约1393年前后,大明王朝休养生息经济得以发展,而立之年的闰诚决定举家来到县城发展,秉承业儒家风成为北门支祖。

一个半世纪后,唐氏奋发终于迎来了文脉崛起,1556年11月30日唐大章出生,字伯和号元璞,是闰城六世孙。爷爷唐彦英任过蜀地潼州九井驿宰官,负责接待来往驿使,薪水微薄,后来附带经商,待人处事隐忍持重。父亲唐良臣十四岁时爷爷去世,留下庶祖母,伯父病故留下两岁孩子,大章有四兄弟,如此,母亲宋氏不得不变卖嫁妆维持生计,日子困窘。正如寒门出贵子,大章自小聪颖,博闻强记。天文地理山川风俗,以至国家典章历史兴衰,无所不览。十岁时父亲身为小差吏受诬入狱,他为父陈冤。理刑称奇,又出题考他,最后释放他父亲,说:“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回去好好教他就行,还做这小差吏作甚?”或许命运考验,名声在外的大章乡试成绩并不出色,所以他一边馆教为业,一边继续苦心孤诣读书。

万历丁未年(1607)唐大章参加进士廷试录为二甲第七名,可谓大器晚成。观政兵部改翰林院庶吉士,勤勉端重,深得同龄黄汝良厚爱,特授翰林院编修。辛亥年(1611)母亲去世丁忧期间,潜心读《礼》别事不问。丙辰年(1616)主持会试时,焚香祈愿得忠孝贤能为朝廷出力。选拔的刘铎,曾樱都是忠义之土。1621年12月升谕德(教谕道德)掌南京翰林院印信,1623年升右庶子掌坊,历任国子监祭酒兼侍读学士,自身勤勉致力儒学,尤以立士为本,不喜浮华重德行,整个国子监风气为之一变。他认为:“真德秀的《大学衍义》尚理,义大而节;邱浚的《大学衍义补》主于事,其义确而详”。便上书力请皇上留心阅读邱浚之文,认为要拯救时弊,应施行仁政以固民心,倡行古道守法彰明。若是不重练兵而集饷,朝廷不减刑薄税,百姓又安得赴义?没有军备保障,士兵又怎能前线驱驱?皇帝欣然接纳,天下传诵他的经国名言,升为礼部右侍郎。当时魏忠贤专横朝政,唐大章守正不阿,有人提议国学旁建立魏忠贤生祠,他愤然抗议:“大学之旁,岂容阉秽?”坚持不可,提议方罢。结果却因此得罪了魏党,削职而归。

天启七年(1627)崇祯继位,魏忠贤阉党被诛后,朝廷召还唐大章为南礼部右侍郎,不久改吏部左侍郎协理府事,卧病归养。加之天下匪乱猖獗,元旦时节,大章在家传令子弟取消庆祝,辽饷紧迫他捐俸以助,庚午年奉命纂写《神宗实録》赐银币加服俸一级。1631年廷试做读卷官,官升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协理府事教习庶吉士(为朝廷培养馆阁之臣辅佐之才而设置的),他坚辞不就,皇上说他德高望重当称师者楷模,于是任教习,作经筵讲官。这一年入庶吉士选有24人,临江府清江人杨廷麟在其中,唐大章心中大慰,常常告诫立朝正直忠厚为首,报国以忠贞节义为本。除了杨廷麟还有其它几个如马世奇、张溥、罗大任、吴桢等日后都成为一时名臣,他们为政之初都深受唐大章陶冶。尤其是马世奇更是彪炳千秋(明亡首位殉节官员)。壬申年(1632)内阁题充《熹宗实录》副总裁,大章以年老推辞,圣上不允,八月为经筵讲官,恩宠无比。有同僚者劝他稍作委婉活动可更进一层,唐大章正色说:“平生最不擅阿谀干进,君子爱人以德,不应此言。”同僚惭愧。

然而大明江山此时已成强弩之末,崇祯有心却无力回天,内忧外患,朝纲日非。周延儒1630年做首辅仅四个月,接下来温体仁又排挤而上。唐大章看不惯奸党为政,深怀忧虑,多次乞求后,于1634年因病告老还乡,1636年去世。终其一生,少年不倦博览群书,天命之年入朝讲学,气度深远韬晦不炫,一代真儒为时所重。他的文集著有十卷,门生马世奇付梓行世。

参考资料《唐氏三诚十三修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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