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敦煌，我家的羊都卖到新疆

昨天下午，我到附近一家小饭馆吃饭，要了一盘驴肉黄面，20元。又忘记拍照了。

驴肉切成丁融合在黄色的酱中，下面铺了一层筋道的面条，有点像新疆拌面。

 

这是一家小店，就在莫高窟附近的一个村口。靠路边几间平房，挂着简单的招牌：农家菜。

看我走近时，一个坐在外面乘凉的老奶奶站起来和我打招呼，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

我问：有饭吗？

她说：有的。说完就向屋子里喊：来人了！屋子里很快跑出一个中年妇女，带我进门。

最近，可能由于疫情，游客几乎绝迹，这边靠旅游生存的店家着实不容易。我进门一看，只有我一个客人。我点菜以后，才听到厨房里起火了。

面吃着，我的随机采访又开始了。

 

收银台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一家人，我问：这房子是你们家的吗？我看见门口的地里种满了葡萄，是不是这家家户户都有地种葡萄呢？

男人说：“是我家的，那是我媳妇，那是我老妈。”

我又问：“最近游客这么少，是不是挺受影响的？”

 

男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根据他的叙述，本地这两年因为疫情，旅游业受挫太严重了。本来敦煌市方圆只有两公里，也没什么其他行业能做，全靠旅游业撑着。

“你不知道有多惨，我看见市里的五星级大酒店，居然在酒店门口的街边，摆了一长串，做外卖呢，把饭菜装在一个一个小盒子里卖呢。

 

我们还买的吃过，平时哪能吃得起五星级饭店大师傅做的菜，的确挺好吃的。

你想想，连五星级大酒店都过成这样了，我们更不行了。

 

他们也是为了维持运营，那些员工和前台的小姑娘，他们不敢辞退。辞退了就招不上了。”

 

我问：“为什么招不上呢？”

对方说：“年轻人招不上，我们这的小姑娘都考导游证，要么干旅游，前台和服务员挣的少还一站一整天，太累，不如干旅游。他们招服务员只能招岁数大的中年妇女，就这如果你不赶紧说定，马上就打电话被别人叫走了，很抢手的。”

 

我说：“哦，不过我听说你们每家的水果每年也能卖挺多，能贴补家用的。”

男人略带自豪的说：“其实我们家除了饭店，果园，还有养殖场。”

 

我惊叹，看上去挺朴实的，看来挺能干啊。

我问：“我看这边也没草地，你们的羊是吃饲料吗？”

男人说：“是的，我们主要是育肥的。一般拉回来15斤左右的小羊羔，育肥四五个月，就能长到50斤，就能出栏了。就能卖了。”

 

我说：“哦，我是内蒙古人，我们那边牧民的羊都是自己的大羊下的崽，主要是吃草的。”

男人说：“哦，我们还去你们内蒙的集宁进过羊呢，但是一看不行，养不胖，我们这边主要育肥小尾寒羊。品种不一样。”

 

我问，“你们育肥羊有销售渠道吗？”

 

男人说：“我们主要往新疆卖？”

我很惊讶：“新疆自己草场那么辽阔，难道自己供应不上吗？”

 

男人说：“他们就是供应不上，因为去新疆的游客多，新疆人自己也特别能吃羊肉，所以，我们这羊卖的很快，拉一千只过去，都是现吃，第二天就都屠宰完了。不过自从疫情以后，新疆的管控政策特别严格，游客去得少了，羊也要的少了。

 

比如，如果北京有个地方出现了疫情，只要你身份证是北京户口，进新疆的高速口就把你拦下来了，即使你有绿码也不行，即使你有阴性核酸检测报告也不行。

 

他们现在就是要安全，要稳定，发展是往后放的，不像敦煌，要靠旅游生存，所以只要你有核酸检测结果就行。”

 

嗨，我以为，新疆的草场那么大，应该是个羊肉输出地，没想到，还供不应求。

这样看来，每次出去吃的羊肉，如果不是熟悉口感，你真的不知道吃的是育肥羊肉还是草原奔跑羊，哪怕在草原地区。

 

每次出门，我总是喜欢和各种人聊一聊，总能收获一些有趣的事情。

 

夏天时，我曾去天津蓟县住了一晚，也是一家农家院，感觉那个到老板是道上混的。

 

那天已经傍晚了，我和先生、婆婆觉着那家农家院环境比较雅致，决定在他家住宿。

走进院子里，迎面来了一个男人，穿着件背心。

我们问：“还有房间吗？”

对方居然侧着身子，斜着眼睛把我先生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说：“还有，你们几个人？”

说话的时候，把我家先生用冷峻的目光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一眼都没看我。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目光呢，以前只在香港的警匪片中见过，当时就感觉这老板莫不是饰演黑社会的陈小春附体？

 

我当时没说什么，但是住下后，我对先生说：“这个老板就像道上混的，现在金盆洗手了，开家客栈，深藏功与名的那种。”

 

先生当时还没发现，问我：“真的吗？”马上对他颇感兴趣，决定一会一定要和老板聊聊。

 

结果，等我们安顿好以后，想到院子里坐一会，发现老板已经把背心脱了光了膀子，好家伙，背心覆盖的面积居然全部是青色纹身，前胸后背满满的，左青龙右白虎，两个胳膊上也盘旋着什么神兽。

 

他正歪着身子坐在院子里爬山虎架子下抽烟，坐在那的姿势，特别想早期经历过社会混混审美的身姿。

一只脚搭在另一个膝盖上，塔拉一双拖鞋。全身瘦的没啥肌肉，从后面看，含着胸，脊柱侧弯成弓，脖子向前伸着吐着烟圈。

 

看到我们出来，特别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天太热了，正好客人们都出去了，我就光着膀子凉快凉快，实在不好意思哈。我现在去穿件衣服。”

 

神情非常谦恭客气，马上回屋套了一件体恤出来了。

又拿出烟和打火机请我先生抽，又给我们倒了茶水。

谦卑但不献媚，淡定又不傲慢，一切恰到好处，不卑不亢的态度和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我心想，到底是混过的人，可能见的世面多吧。

我挺想和他聊聊的，就问他：“开客栈赚的多吗？是不是每天挺忙的，我看你这房间这么多，好像都住满了。”

 

他说：“嗯，还行吧。这也是我刚盘下来了，还没开多久。要说赚钱，开监狱最赚钱！干什么也没有开监狱赚钱！”

 

好家伙！

这就不是普通人的脑回路，谁能想赚钱的营生，第一反应想的是开监狱？顶多是开矿，开酒店，开公司。

 

这人一定有不一样的经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能这么胡说？但是我也不敢多问了。

所以我就说：“不过开客栈，好像本地关系得维护好吧？比如各种消防，工商的过来提各种要求？还是不是有小混混黑社会什么的？”

 

他特别诚恳的对我说：“消防，工商什么的，咱们就遵纪守法，按照规定都做好就行。至于什么小混混，地痞流氓什么的，你看我这一身，他们敢吗？”

 

好吧，的确，有了一身纹身，的确这方面省事多了。

 

他兴致来了，就开始吹：“别的地面我管不着，反正你在我蓟县的地面上，要是遇到啥事，进局子了什么的，给我打电话，半小时就能给你摆平。”

 

好家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开客栈。

但愿你能改邪归正，从此岁月静好，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