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像一种仪式，一种宣告：她长大了。我告诫自己：请得体地退出。
女儿高考第一天就失利了，第二、第三天情绪稳定了下来。高考结束后，她说：可能不必去读专科了。我松了口气，胸口也松了。
高考结束，我定了束花，与她爸去迎她。她爸看到那束花又不能理解。夫妻那么久了，想想是有点悲哀。他是那种不屑与时代同步的人。他在他的世界里指点江山，全然无视任何人的感受。
校门口已站满了手捧鲜花的家长们，妈妈们身穿旗袍，爸爸们着装严肃。他们兴奋，他们焦灼，他们不知所措……一股情绪从我的心底泛了上来。温热、酸楚又纯净。我的眼睛湿了。
家长们都在等待他们的英雄归来。
送考的大巴缓缓地从远处开来，家长们不自觉又小心地靠近，急切地从车窗缝间寻找自己的孩子。大巴进了校园，家长们也就跟在车后涌了进去，包括我。
但我的心空的，我想填填满，但我不知拿什么来填。
一个摄像机对准了我，问：“你想对你孩子说什么？”我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想祝福她。”
女儿的班级在四楼，空的，他们还都没有回来，我等在班级门口。俯看整个校园，感受着热烈与吵杂，而我在想这热烈与吵杂之下会是什么？
我孤独又失落着——冥冥中我感觉女儿也是这样的感受。
女儿班的考生陆陆续续回来了。我用目光寻她——她灰暗瘦弱，不兴奋也没有轻松感，默默地随着人群。我喊了她一声，把花送给她，她笑了，但并不接过花。
她说：“妈， 我的青春过半了。”
我愣住了，想反驳她，但我没有。何必无趣呢？
教室里热闹起来了。我见到了全程陪考的班主任老师，忍不住对她说：“老师，辛苦了！谢谢你！”不想她回了句：“笑儿，也辛苦了。”我的心又被击中了。她一直看见一个叫笑儿的孩子，也一直在心疼她，鼓励她。
我拥着女儿出了校园，没问她考得怎么样。她只说她下午有点狼狈，身上来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足足提前了半个多月。她跟同学借了用品，吃了药。我忍不住埋怨了她两句，埋怨之后又后悔起来。
很多家长与孩子在校门口合影留念，脸上的快乐灿烂极了。我也想让女儿在校门口留个影，她不乐意。
她问：“人的悲欢为什么并不相通？”
我心底有答案，但我不愿回答。
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女儿有的怅然若失。一个班级像蒲公英般散落在天涯了。女儿还是那个女儿，念旧又深情。却也在尝试用冷默来应对。
回到家，女儿冲了个热水澡，我给她拿了条新裙子。高考前我给她买了很多条贵又漂亮的裙子。让她看式样做选择，我去店里试穿看效果。
高考之后可以漂漂亮亮的，是一种美好的念想。
一家三口，去了家女儿选的韩国餐厅。女儿是一吃便会解了千愁的人，我乐意配合，让味蕾丰富并不是件坏事。她爸吃不惯。
原打算高考一结束就出去旅游的。但成绩没出来，女儿心里有牵扯，她不愿意。于是我们就等成绩，等填志愿，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结果，等来了疫情。
女儿倒也没闲着，约朋友吃美食看电影，染了个心心念念的发，做了个漂漂亮亮的指甲，结束了一段已经让她受累的“恋”情。这一切之后，她开始去健身房，开始看看书，写写书评，画画素描，写写她的“小张日记”，顺便屏蔽了我。
这一切，像一种仪式，一种宣告：她长大了。我告诫自己：请得体地退出。
他系列回顾：
隐忍
绝不是一种美德
默而无言
不是心如死灰
而是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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