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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金】离别的车站/刘静

        高铁站内,近60岁的叔叔缓缓地通过验票口,一步一步朝电梯走去。高大的身躯、花白的头发、有些肥胖的身体、微驼的背,开始蹒跚的脚步,让他在一群急匆匆的人群里有些醒目和格格不入。入电梯前,他稍稍偏头,向我挥了挥手。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有湿湿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车站就像一个忠实的仆人,每天默默无语地注视着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在人们嚷嚷声、脚步声、嘈杂声中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害怕离别,特别是在车站内依依惜别的时刻,伤感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轻而易举地爬上心头,让我伫立其间,久久眺望。

        第一次在车站离别,是外出上学时,父亲送我上的车。尽管他相信我的独立能力,尽管他已经在车上把我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还和司机师傅交待了路上照顾我的相关事宜,还是如妈妈一样地和我说着一些日常话。听着往日严厉的让我害怕的父亲竟然这般事无巨细,温暖一阵阵地袭上心头。忽然,他大声说:“糟了,忘了一件事,你特别爱吃街东第三家的烧饼,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算了,到了其他城市一样有烧饼吃。”我随口答道。“那怎么行,从小到大,你百吃不厌,这一走,得半年哩,不行,我得下去给你买。”

        东街有好几家卖烧饼的,我只爱吃第三家的,做烧饼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阿姨手脚麻利,待人和善,做出的烧饼酥酥的,软软的,甜咸相宜,一层芝麻均匀地点缀着,就像一个个美丽的图案。每次经过,我都忍不住过去买两个,似乎那些烧饼里藏着尘世间最香甜的味道,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隔一段时间不吃,似乎少了些什么。父亲知道我的喜好,每天绕道都会给我捎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买烧饼的人特别多,等了好久,父亲都没有回来。眼看开车的时间就要到了,我的心里焦急起来了:父亲不会出什么事吧?看他刚才火急火燎的样子,我真应该拦住他。自责中,我伸长脖子张望着,远远地,父亲骑着他的摩托车过来了,他满头大汗,顾不上擦一下,就把车子停好,朝我跑过来。恰巧,汽车启动了,他赶紧把手里的一摞烧饼往车里塞,叮嘱说:“热乎乎的,害怕哈气,我都没敢系袋,路上记得吃。”我侧着身子从打开的窗户里伸出手接,忽然,袋子破了,我尖叫起来。手忙脚乱中,我仅仅抓到了两个烧饼。父亲似乎喊了一声,却被车轮声和车厢里的话音淹没了。我拼命地掉转头,却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车轮的移动中,看着变得越来越小的父亲弯着肥胖的身子在一个一个地捡着烧饼。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嘈杂的车站、刺目的阳光、一位父亲慢慢地拾拣散落在地上的烧饼……这些画面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间。也许他心疼这些饼,但他更心疼的是我没能带走。

        两年后,父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那家的烧饼了,其他的烧饼吃起来也总觉得寡而无味。

        再次开学时,已经是妈妈送我了。那是一个春节后,妈妈早早地起床了,为我做了丰盛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后,她就到杂物间里忙碌了。吃过饭,她推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说:“我送你吧!”妈妈不会骑自行车,眼睛又不太好,回来怎么办?我说:“不用了,没有多少东西,我拎得动,再说也不远,真不行了我就打个车过去。”在妈妈的坚持下,我们一道上路了。天刚蒙蒙亮,尽管是柏油路,由于运送沙子的车辆来来往往,路面上被长天日久漏下来的沙子铺得厚厚的,推着车子的我显得有些吃力。妈妈几次要求换她推,都被我拒绝了。路上,许久无话。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扭头看看妈妈,四十出头的妈妈最近憔悴了很多,似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头顶也冒出了根根白发,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沧桑和猝不及防。我这一走,弟弟和妹妹上学,家里家外也就剩她自己一人操持了。这对以前被父亲呵护倍至的她来说,生活的不易也将快速地露出锐利的棱角,将她一次次划割得七零八落。到车站口,我执意让她推着车子先回去。看着她一个人孤单单地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单薄瘦小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心像被什么揪住一样,一阵阵地疼。我可怜又坚强的妈妈,今后的岁月里里,漫长的路、生活的风风雨雨都只靠她自己面对了,这个家也得靠她支撑下去。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日子里,所有大风大雨的岁月里,她真的能站得稳当,站得牢固吗?站在冷风吹过的街道口,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年又一年,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车站,有我初来乍到的惊喜和失望,有熟悉之后的漫不经心,有送别朋友和友人的依依深情,有被送别的频频回望,更有离开时的落寞和忧伤。车站,是窥视城市的窗口,是飘然而过的风景,是悲欢离合的所在,是人世百态的缩影,也是心情起合转折的收纳。

        2015年国庆节,我带着50多岁的妈妈和孩子一起去远在兰州的叔叔家。为了迎接我们,提前两个小时,叔叔和婶婶就在兰州火车站等我们了。一出车站门,叔叔就大声喊我的名字,朝我招手,并快速走过去帮着拿行李。看到叔叔的第一眼,明显地感觉到叔叔老了,忍不住鼻子一酸。在兰州的几天里,妈妈和叔叔婶婶尽情谈论着这些年的经历,各自的状况,孩子的情况,带我们尽情地玩。五天的时间,转眼就是离别。那天,叔叔婶婶一个劲地往我们带的包里塞东西,衣服、食品、特产、书籍……早早地吃过晚饭,开车带我们去车站。由于节假日,没有买到返程的卧铺票,叔叔婶婶早在我们到达的第一天,就打电话给在火车站上班的朋友,想办法帮我们买到卧铺票。一到车站,赶紧去找朋友,又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当班的列车长、列车员,最后把我们送上车,才依依不恋地下车。临走,不忘交待我好好地照顾妈妈和孩子。也许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经历了太多的别离,看淡了许多,叔叔婶婶和妈妈没有太多的伤感,只是一个劲地说:“姐,下次记得还来兰州哈,来时提前联系。”“你们也要回老家看看,很多年没回去了。”当轰隆隆的列车启动时,我也带着叔叔婶婶的爱和祝福开始愉快地返程。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孩子,留存心间的都是一份亲情的感动和温暖,无论何时想起,那一幕幕总会在眼前飞扬。

        车站,承载了我生活中太多的瞬间。尽管步履匆匆,然而无论在哪个城市,站在车站的那一刻,心里的感受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身边的朋友和亲人也在轮番更替着,有的人,甚至永远都见不到了。即使是同一个车站,感受也是不一样的。每一次的启程和别离,都记录着一段故事,一份情感,一叶心情,也是从这里开始,让我们逐渐学会了珍惜和感恩,学会更好地善待自己、善待身边的朋友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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