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邻水稽查所,沈醉就听到一个坏消息——7月5日,即沈离开重庆的第三天,稽查处遭到轰炸,他的勤务兵阎齐生被炸成重伤,在当天的日记中,沈说:
“我一想到阎齐生时便会极端难过,这孩子自上海跟余后已整整四年,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成人,心头确无限高兴。今一旦闻此恶讯虽未确悉已否伤亡,可是一想起他那一副眼睛生得太不好时,便为他担心不止。”
次日,沈醉踏上归途,在日记中,他说:“余自闻处中惨剧后归心颇急,但因赴长寿途中,将越两大山,行旅困难,故决定于明晨去江北。本日发一电致邬主任,请彼将余之行李带处。苟阎齐生不幸有伤亡时,则余之全部行李亦必同时受损失。”
沈还说:“行李能再添制,此忠厚之旧仆,恐无处再觅矣!况随余多年从未有何过犯。”
7月16日中午,沈醉抵达寸滩,这里距朝天门码头已经很近了,在日记中,沈醉说:
“一时乘轮返渝,十多里水程倒走去一点多钟,一爬上码头我又呼吸到都市污浊的空气了!马路上依旧是那么繁华,人挤来挤去,我又投入到纷乱的人群中,来度这平淡无奇的生活了!”
万幸的是,阎齐生还活着,在日记中,沈兴奋地说:
“一踏进处门,便忙着问阎齐生的消息。阎齐生是重伤,幸而未死,且已过危险期,虽将成残废,但总算救出了这条狗命,亦可算大幸了!”
由于当时日机轰炸频繁,城里已经无法办公,戴笠决定将局本部暂时全部迁移至缫丝厂“乡下办事处”,城里只留下一个办事处。结果到7月29日,办事处又被炸了。在当天的日记中,沈醉说:
“敌机对四川作第三日之长时轰炸,空袭时间达八小时半。前晚审讯案件而彻夜未眠。警报解除后,处长偕余驱车赴各被灾区视察,返时便道往局本部访李肖公时,发觉该处业己中弹着火。秘书室会计室及总务科等办公处之两座房子,均化为灰烬。因猜到老板要知道一定会来,所以大家都在等候着。一可乘机见见老板,再则亦可表示对局本邰之关切。”
沈醉说:“这次之损失虽不轻,但对工作可说毫无影响。因所有各科处室之办公均迁乡间,留城者不过一办事处。此种措置苟不及早,则此次所受之影响真将不堪设想矣!”
8月5日,阎齐生终于出院了,在日记中,沈醉说:“阎齐生已出院返处,一进门我几乎认他不出来。这次他的被炸,我因忙竟未去看他。”
就在1941年8月5日这一天,戴笠给他的老同学王蒲臣写了一封信。
王蒲臣是戴笠的秘书,二人即使不说天天见面,也是想见面就见面,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非要写封信呢?
如前所述,沪战结束以后,王蒲臣被派任军统局驻南昌办事处主任,并曾经奉命“陪伴”杨虎城。他回忆这一段时间的情况时说:
“在南昌,有一次因事外出,适逢警报,不久敌机临空,随即投弹,我乃就地俯卧,霎时间,弹落如雨,我竟在落弹抛物线下逃过一劫,丝毫未伤。办事处副官谭良谱见我没回去,认为我凶多吉少,正要出去找寻,而我竟满身泥灰的走回来了。”
1939年,王蒲臣调任军统局驻贵阳办事处主任,这是一个责任很重的位置,王蒲臣回忆说:
“那时的贵阳,是大后方的交通枢纽,一切的运输都靠贵阳。所有本局的车子,大部分都集中于此。每天人员的来往与物资的输送,络绎不绝。因现存的车辆不敷应用,所有来往人员,规定每人行李不得超过十五公斤。为了严格执行,曾经得罪了不少同志,幸而事后都获得了他们的谅解。”
这年秋天,王蒲臣奉命在贵阳招收流亡学生,考试时的“国文”题目是《投考本班的志愿》,当时有一个报考的女生,名叫程亚良,给王蒲臣留下深刻印象。
当时程亚良答题的大意是:“我是一个流亡学生,因为受了日寇侵略的影响,不特不能使我完成学业,至今连生活也成了问题,所以前来投考,至于本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根本不知道,谈不上什么志愿不志愿。”
王蒲臣回忆说:“她直率地说出心中所要说的话,并不空谈为革命、为报国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迎合主考的心理。我为了好奇,并觉得这个女生说话很诚实,不尚空谈,颇具革命性,因而在试卷上批了‘由本人亲自口试’几个字。”
王回忆说:“到了口试那天,看她穿得很朴素,人也长得很清秀,举止文雅,进退合理。我说:‘你的文字写得清顺秀丽,各科成绩都考得不错,就成绩论,谅可录取。’”
接着王又问程:“原来在什么学校读书?”
程回答说:“是在上海暨南大学攻读,后因抗战,上海沦陷,无法继续求学,只身来到大后方,无依无靠,只好来投考公费的训练班,可惜的是我尚差一年毕业。我的本意,原想等完成学业后再出来工作,怕的是在毕业后,因时局的关系,将来仍旧要为找工作烦恼。”
王蒲臣听了,建议说:“不论本班录取与否,你竟有意完成学业,不如到昆明西南联大或成都光华大学借读,毕业后的工作问题,由我为你解决。”
王回忆说:“以我当时的情形,为她找份工作,谅来没有问题,故而答应了她。第二年,她大学毕业后,我也实现自己的诺言,为她找了工作,最后将其吸收,成为本局一位很得力的干部。”
王蒲臣回忆说:“我在紧张的工作之中度过了几年,很想卸下仔肩,接受训练。以培养智能与调剂精神,乃于民国二十九年秋,向上级请求去中央训练团受训。”
听了王蒲臣的请求,戴笠说:“本局是军事机关,以军人为骨干,你在军事机关做事,应有军事常识,做起事来,才会方便,所以我把你保送到中央军校,中央训练团不必去了。”
王回忆说:“(戴笠)将我保送到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六期接受正规的军训。在这一期,本局同志之获保送的,有梁若节、倪永潮、郑有义、石仁宠、周康和我共六人。”
毕业之后,王蒲臣被叙为中央军校第八期毕业生,用他本人的说,是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王还说:
“一个人受过军训与否,前后确有不同,民国二十六年,抗战初期,我奉派到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军总指挥部任秘书的时候,跟随副总指挥俞作柏行动。那时胆子很小,自然有许多不合军事上的要求。有一天,俞副总指挥戏谓我曰:‘王同志,我要送你一把刀。’我说:‘为什么?’他说:‘必要时好自杀啊!’到了民国三十一年,有一天,我又碰到俞副总指挥,他说:‘我再也不会送你刀子了,因为你现在雄赳赳地已成正式军人,而不是吴下阿蒙了。’”
王蒲臣说:“确实,我在军校接受军训之后,好像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在我的生命史上,是一个转捩点,以后的工作,没有一件不与军事有关,而且我经过北平、青岛、昆明几次变故,而能胆大心细、沉着应付以脱险,未尝不是受了军事训练之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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