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山先生是个温厚而有人情味的人,他对在北京留学期间帮助过他的人都怀有深切的感情。我们谈到裴斐先生,他拿出裴先生的遗像及诗集,充满怀念地说起他和裴先生的交往,引得我也很伤感,想起自己与裴先生的几次见面,在曲阜、在桂林的会议上,几乎都处于对立争论的立场。裴先生的性格有些狷急的成分,当时我们都年轻气盛,针锋相对的争论可能让他不太愉快。但我始终是很尊敬他的,包括他的学问和为人。 我在丸山先生家住了三天,告别的时候终于到了。丸山先生请我在一家意大利餐馆吃饭,然后送我上车。直到我穿过长长的通道走进站台,还看见他佇立在检票口目送。回到京都,乘巴士到东山三条下,从冈崎走回去,河边满是绽放的樱花,云蒸霞蔚,让我想起日本大学所在的樱上水,不觉吟哦一绝,回寄丸山先生: 上都昨日看花回,旧京此日正满开。萦情最是樱上水,落红如梦雨霏霏。当时取其自然天成,并不顾忌二、三句失对失黏。日后长吟,欲将“旧京此日”改作“洛下欣逢”,“萦情最是”改作“最是萦情”,终觉不太自然。这大概就是苏东坡说的“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的道理罢。 六月份,我收到丸山先生寄来的一盒磁带,竟是在他家时让我听过的十二首歌,包括Christian Mcbrideh和Roland hana-George Mraz各三首,以及帕瓦洛蒂“Caruso”、高桥真梨子“グレート·ブルー”、竹内まりや“告白”、石川せり“翼”、Trio Los Panchos“Besame Muzho”及Los Indios Taba jaras“Amapola”。真想不到他有如此耐心一首一首地将这些动人的旋律转录在一盒磁带上。这是只有发烧友才能理解的那种乐于同别人分享自己喜爱的音乐的情怀。当时我开始对爵士乐产生兴趣,一时不知从哪里入手,便写信向丸山先生请教。没想到不久又收到他寄来的一盒磁带,依然是两面选录了12首歌,不用说都是爵士经典。它们是:As Time Goes ByYou´d Be So Nice To Come HomeMistyYou And The Night And The MusicBrack CoffeeThe Rose TattooDon´t ExplainStrange FruitIn The Mood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April In Paris但不同的是,这次每首歌都录了起码两个版本,让我比较。“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一首竟录了五种版本!从此我知道了碧丽·郝立黛、朱丽叶·伦敦、佩姬·李、佩瑞·柯莫、波比·哈克特…… 回想我听音乐的经历,可以说受两位日本朋友影响最大。第一位是鹿儿岛大学高津孝教授,他读博士期间来南京大学访学,我同他对床而眠近两年,他给我听伯姆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奏的贝多芬交响曲,还有弗朗索瓦弹奏的肖邦夜曲等等,让我领略到老辈大师的风采,而对卡拉扬(当时国人大都只知道卡拉扬)的评价大打折扣。第二位就是丸山茂教授,他更引我深入音乐的堂奥,大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