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弃医从文,
他却弃文从医——
鲁迅曾经说:中医是有意无意的骗子。
鲁迅之所以批评中医,根本原因是因为其父亲生病求治中医未效,而且耗费大量家财,导致家道衰落,从而产生了“带些切肤之痛的、自己的私怨”。
鲁迅之所以弃医从文,是因为他在日本学习西医时感到:医术只能拯救人的身体,文学可以医治人的思想,而中国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思想。
鲁迅对中医并非全盘否认,他晚年就常常和家人讨论和使用中医。
与鲁迅同一个时代的恽铁樵,走出一条与鲁迅相反的人生路。
其实恽铁樵一开始也是爱好文学,而且与鲁迅有过交集。
恽铁樵出身于小官吏家庭,但自幼孤苦。
5岁丧父,11岁丧母,由族人抚养长大。
13岁就读于私塾,国文月考成绩总是第一。
16岁考中秀才,25岁考入南洋公学,攻读外语和文学。
28岁毕业,在中学执教。
33岁担任了商务印书馆编译。
34岁又应邀担任了《小说月报》主编。
他翻译的小说《豆蔻葩》《黑夜娘》《波痕夷因》等,非常畅销,当时曾与林纾齐名。
那一年,鲁迅以“周逴”的笔名把自己创造的小说《怀旧》投到《小说月报》,恽铁樵慧眼识英,对这篇小说和作者倍加赏识,发表在第四卷的第1号上,并加按语向读者热情推荐,给鲁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假如恽铁樵坚持走文学路线,从此走上文学巅峰亦有可能,但一件事改变了他的人生规划。
38岁那年,恽铁樵的长子阿通,才14岁,死于伤寒。
第二年,他的第二和第三个儿子又先后夭折,同样是死于伤寒。
恽铁樵对医学并非一窍不通,16岁的他也读过《温病条辨》等医学著作;10年编辑生涯,对西医也不陌生。
不过,他没有临床经验,不敢轻举妄动。
他深深地感到求人不如求己,于是自己研究《伤寒论》。
他遍览古今医书,并向当时上海伤寒名家汪莲石请教,向名医丁甘仁先生请教。
为何他在儿子生病的第一时间,不与这些名医大家联系呢?或许是因为他与中医的缘分未到。
结果,一年后第四子又病了,症状是发热恶寒,无汗而喘。
显然,又是伤寒。
请来的名医,虽熟读《伤寒论》但不敢用伤寒方。
豆豉、山栀、豆卷、桑叶、菊花、杏仁、连翘等连续不断,遂致喘热益甚。
庸医都是学艺未精者,但代价太大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恽铁樵也是踌躇徘徊,彻夜不寐。
于是,他与夫人说:三个儿子都死于伤寒,现在四子也发病,医生又说无能为力,与其坐着等死,宁愿服药而亡。
夫人不语,他立即配服麻黄汤。
结果——是幸运的。
一剂肌肤湿润,喘逆稍缓;
二剂汗出热退,喘平而愈。
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伤寒方呢?恽铁樵唯有更加用功钻研中医经典。
亲友有病也都来请求开方,治疗多有良效。
一日,某同事的小孩伤寒阴证垂危,沪上名医治疗无效。结果,恽铁樵用四逆汤一剂转危为安。
病家感激万分,登报鸣谢曰:“小儿有病莫心焦,有病快请恽铁樵”。
从此,恽铁樵走上医学巅峰之路。
42岁时,恽铁樵辞职挂牌,开业行医。
他擅长儿科,以善拯危逆之症著称,很快医名大振。
恽铁樵对小儿惊风的治疗有独到的心得,他认为此病多因外感风寒,内挟食滞,兼受惊怖而成。重心在于胃热,肝胆亦热,治疗当清热降火为主,消导食积为辅,可寻伤寒温病之法发汗透泄,使热外出不至上攻于脑,麻黄葛根在所不忌,他反对妄用回春丹、金鼠屎等香窜镇惊之药。
他在《保赤新书》中对于儿科诸多疾病,处方不拘,用药不泥,疗效之佳,为当时社会所称道。
章太炎,当时的知名人士。他七十六岁的哥哥章椿柏患了一场重病,呃逆达六昼夜不止,以致手肢、面部发肿,舌干,烦躁,病势极险。
医生们建议用“丁香柿蒂”成方。恽铁樵诊视后,坚决反对。认为呃逆是由于津液干涸,引起横膈膜痉挛,不同于一般的病机,因而开了一张犀角地黄汤。章椿柏也精通医理,看了方,发现这是从未有过的治法,吓得不敢服药。
不过碍于面子,才勉强吃了一剂,不料当夜竟睡得很熟,第二天早晨呃逆减轻,肿也消退了。
章太炎得知后,赞叹道:“恽铁樵昔有南田之画、子居之文,今得铁樵之医,可称三绝。”
从此,恽铁樵非常忙碌。
在亦新亦旧的时代,以余云岫为代表,取缔中医的呼声不绝于耳。
恽铁樵是中医界第一位挺身而出迎接余云岫挑战者,1922年发表了闻世之作《群经见智录》。
1925年创办了“铁樵中医函授学校”,入学者600余人,学生遍及大江南北。
随后,又办起临诊实习班,及门弟子30余人。
他培育了像徐衡之、陆渊雷、章巨膺、顾雨时等一批中医界的优秀人才
他白昼诊病,晚上讲课,午夜写作。
恽铁樵一生撰写了大量医学著作,数百万字,统名为《药庵医学丛书》;
还编写了数十种函授讲义,如《内经要义选刊》、《内经讲义》、《伤寒论讲义》等。
恽铁樵信奉中医,但并不反对西医。未来必是中西结合,但如何结合,还有待后人继续探索。
《中国医学通史》这么评价他:恽铁樵是近代医学史上一位有多方面贡献的著名医家,他在中医理论的研究、临证医疗经验的总结、中医教育的兴办、反对废止中医的抗争、中西医汇通的探索等方面都作出了杰出的成就,甚至在某些方面达到了当代的最高水平。他从事中西医汇通的主导思想是创造出“较古人为精,视西人尤密”的新中医。
恽铁樵是累死的,才58岁。
他爱家人、爱国人、爱年轻人;
他恨疾病、恨庸医、恨无知者。
章太炎给他写了一对挽联:
上联:千金方不是奇书,更赴沧溟求启秘;
下联:五石散竟成末疾,尚怜甲乙未编经。
鲁迅弃医从文是了不起的,
恽铁樵弃文从医亦了不起。
知我,罪我,留有后人评说。
坚持是一种信仰,
专注是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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