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一张老照片，我和弟弟妹妹们坐在老家的田埂上，三叔给我们拍的照片。那是冬天，个个都穿得像个棉球，我是大棉球，他们都是小棉球。在看照片里他们稚嫩的小脸，一个二个除了土，就只剩可爱了。
我把照片发在我们一大家的群里，五叔发来信息“除了那个嗑瓜子的，其他都是大学生了”。那个“嗑瓜子的”是谋弟弟，五叔的小孩。谋弟弟以优异的中考成绩考入我们市新办的师资较强的高中，且还在尖子班。在我看来，考大学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巧，就在丹妹妹和进弟弟考上大学的时候，谋弟弟突然厌学，一大家子围着他转，三叔也特地从贵阳回来，二伯劝，三伯劝，姐姐劝，哥哥劝。就在那天，酒也让他喝了，烟也给他抽了。面对“三棍子也打不出个”谋弟，我真想抽他两耳光，踢他两大脚，不过不管怎样，他答应读书，全家人又都有心底里热热闹闹了。
学期到了期中，爸爸打电话给我，问我谋弟弟的学校我有熟人不，我问怎么了，爸爸说你弟弟翻围墙被学校开除了，你能问下可以不开除吗。我说一我没熟人，二我开不了这口。我自己都是教高中，他们学校的校长就是我的前校长，他制定的规章我比谁都清楚。我不能为难别人，更不能为难自己。
最后我说要不我问问能转来我们学校不，能转来就让他在我教书的班级，我好管着他，刚好，我今年也带高二。我厚着脸皮去问了领导，领导说了一大堆“不能让分母增大”之类的专业术语，我听不懂，但我听懂了言外之意————不收。领导确实为难，我又不能抱怨别人带个犯错的且还二三百分的都收，为什么我的虽犯“小错”成绩却还不错的都不收。我不能以五十步笑百步，不能。要怪就怪我自己不够强大。
五叔也心烦透顶，跟爸爸顺要去市里告状，说谋弟学校乱开除学生。爸爸也从一个当过校长的过来人的身份开导五叔。最后爸爸也拉下老脸找人，谋弟回到镇上就读。可没两天，谋弟离家出走了。
这个时候我们除了干着急，就是在批判谋弟的不懂事，爸爸更担心的是五叔的精神垮塌。五叔上过高中，也心怀梦想。可最终还是因为七七八八的原因，梦想成了遗憾，他也向命运低头，结婚生子。早些年，把丹妹妹谋弟弟托给二奶奶照顾，跟五娘外出几千公里谋生，好不容易回家盖了房子，弟弟妹妹也大了，只好回家，三十多岁现跟堂叔学修车，在镇上开了个摩托车修车铺。赚不了大钱，只能维持一家人基本的生活开销。好在辛苦努力下，丹妹妹考取了重点，唯一的生活动力变成了谋弟弟。可是不听话的谋弟弟成了五叔的心病，如果谋弟弟自暴自弃一事无成，那将是五叔一生的遗憾。谋弟弟的不听话是恨铁不成钢，爸爸说管不了，但爸爸担心五叔。三天两头给五叔说“你别垮你别垮”。
好不容易找到谋弟，带回家，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不说话，也不表态。但至少不担心他一个人流浪的安危，五叔的心也算踏实一些。
以前我总以为我有通天的本领，总以为靠我鸡汤式教条式的灌输，我能拯救一切，最后我发现我连自己的弟弟都拯救不了，我又有什么本领能拯救我上课班级里那些没有人的空位。
我只能做的，最多就是，在他们似懂未懂的年龄里，不断告诫：在我们不能处理麻烦的年纪，不要给任何人添麻烦，尤其自己的父母。你以为的轻松容易，实际上是父母低三下四，求爹爹告奶奶。守十天守半月得来的。我们不能在我们该奋斗的年纪去享受去抱怨。
听懂就好，听不懂，我只能“阿弥陀佛”。
昨天，听五叔说谋弟去了一所私立高中。五叔也关闭了修车铺，到谋弟就读的城市打了一份工，五娘留在镇上打零工谋生。。原本五叔是准备过完年带着弟弟出远门的。
我给五叔打电话，要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五叔说：“会照顾好的，你弟弟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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