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回到北京了。
一,文艺片与文明排序
离京前就看到许多《隐入尘烟》的宣传介绍,后来一播出就获得许多人关注,所以想看。但是发现在豫西老家的电影院里没有排片,我不是很奇怪,因为许多比较有文化的高雅艺术在落后地区都没有市场。我去看来一场喜剧《独行月球》,大家趋之若鹜,我还问了经理为何不给《隐入尘烟》排片,回答我说:没人看。我说你没排怎么知道没人看,人家不搭理我。其实我明知故问,这就是一种文明现象。
文明的分层清清楚楚,文明也是一种全方位共振,人们的审美与文化在哪个文明层级就表现其有的特色。比如《隐入尘烟》就属于典型的“文艺片”,文艺片是指专门给知识分子看的小众片,尽管主题是农村与农民,但拍摄手法与目标观众在拍摄前肯定就已经设定了是给中国知识分子以及西方人看的。该片已经在西方获奖了。
从文明分析的角度看,《隐入尘烟》的排片就很有意思了。在县城里是完全不排片,在三线城市里比如洛阳市是只排了2个影院(总共可能有几十个影院),并且只排很少几天,结合我的行程,导致我在故乡看不到该片,但是到洛阳那天刚刚排片结束。我回到北京家里的7号还有,但已经是最后一天,并且只有一个场次,放映到凌晨,为了看到这个片子,当天已经非常疲惫了我不得不在夜里去观看了《隐入尘烟》。
这就是一个文艺片在中国排片的“文明排序”,一切井然有序,从低到高,纹丝不乱。
二,感官与思想
为何文艺片会从低到高截然不同?
回到最低级的文明社会群体里,你会知道大众的关注点是什么,比如县城里的电影院老板会知道那些影片有市场而文艺片就没有市场。这个不难分析,县城知识层次不高的或者农村人喜欢看的电影是简单粗暴的本能或感官刺激,比如直接表现苦辣酸甜的,喜剧或悲剧。比如能让人鼓掌或欢笑或流泪为标准的,都属于这类影片,并且很多导演非常追求这种现场感。但是文艺片不是这样。
文艺片当然也能让人鼓掌欢笑和流泪,也可以表现苦辣酸甜,但其主要目标是让人思考,而且他们提供的素材是需要非常细腻的触觉才能捕捉以及引起思考的,假如没有足够的人文修养你就不可能引起共鸣,所以这样的文艺片在农村或低文明地区就没有市场,因为他们没有共鸣,也不能产生共鸣,结果只有一个:假如强行让他们去观看的话,他们的答案是“没意思”,看电影本身就是消磨时间与获得感官刺激的,这两个功能文艺片都没有。
中国是个整体文明程度不高、文化修养水平也不高的地方,大多数中国人都不喜欢看文艺片,北京也一样。我昨天去看《隐入尘烟》时没有其他观众,只有我一个观众。
对影片的简单印象我觉得还可以。男主角演的实在太好了,海清的表演稍差。影片的表现风格属于阿巴斯那样的纪实记录,主题是什么呢?我想说,是爱。并且是对于纯农业时代的一种最单纯的朴素的爱的颂歌或挽歌,这是在高速工业化现代化中国物欲横流时代的一个小清新,所以它因为逆向而产生审美价值与反思的空间。另外,对苦难的反思需要同情心同理心的注入,但影片没有流于肤浅的批判,而是引向对生命的思考和卑微的赞美,这是我比较欣赏的。
但是与阿巴斯大师的作品相比,总觉得影片还是有些“小作文”的痕迹,没有彻底放开。但这在中国影视界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四,平行宇宙
我最近几年经常回故乡,形成了对于城乡的密集思考,最后形成了中国城乡由于差距过大实际上是两个平行宇宙的看法。这个影片无论是其排片的截然不同方面,还是在影片的主题表现方面,都体现了我的这种思维。
尽管现在知识分子都生活在现代化氛围之内,包括这个电影的主创者,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文明高地的划分而忽视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存在,尤其是不能忽视与否定不同宇宙的价值与意义。比如贵英与马老四之间的爱情,比一个城市孩子的爱情不差一分一毫;他们之间因为爱情而产生的幸福一点也不比超大城市的人少。
高文明与低文明地区的人们并行不悖地发展着自己的生活,体验着自己独特的生命。从文明的角度有差异,从生命的角度他们没有任何差异,这也是为何诸多如莫言、闫连科以及贾平凹的农村小说依然在今天非常有力有市场的原因所在,毕竟我们关注的终极是生命。
在生命与文明的比较之中,我认为生命的价值重于文明。
文明,其实没什么意义,几乎是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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