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爱看电影，并且我透过各种各样的电影来体会社会、人生与文明。最近“高级”“低级”这两个词汇总是在我眼前晃。但是我挑电影是很苛刻的，一般的票房电影在我这里没有市场。
我是研究文明的，更具体是研究文明层次与分级的，时代就成为一种常用的划分工具。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农业时代向工业乃至信息文明转变的过程之中，所以高级与低级的博弈四面开花。
顾长卫的文艺片《立春》我看过几遍，不确定他要表达的思想，肯定不是简单地崇洋媚外吧？但是一个中国底层的妇女为何拼命地要唱西方歌剧，是什么寓意？这个电影有许多的技术性象征和寓意，导演真的想到过西方歌剧的寓意吗？
昨天又看了一个获得金马奖的文艺片《路边野餐》，好像突然获得了对《立春》的读解。假如《立春》还有点观众，那么《路边野餐》在中国大陆则是连一点响动都没有，但是我觉得后者更性感。当意识到这个导演毕赣是个年轻人，真觉得中国电影人还是有希望的。他们表现的是目标是低级的，但是他们的电影却很高级。我喜欢看高级的电影，我不喜欢看简单的调动人情绪的各种“故事片”，那很低级。香港片与大陆片多数是低级的，但是台湾片一般比较高级，有过几个好导演。大陆的我觉得贾樟柯比较高级。
破败的乡村，无聊的底层穷困生活，这一类影片在中国为数不少，有的拍出了花儿，如贾樟柯的《小武》《站台》等，可以说他们反映的是改开初期的中国社会。但几十年后，依然还有《路边野餐》的出现，从文明发展的角度提示着这个国家漫长的转型，以及疆域辽阔的中国很难被概述。看似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人已经过上了东欧一样水准的生活，比如沿海，但实际上更多的人依旧生活在西非的水平。在以县城或郊区为代表的广大中国农村里，贫困与乏善可陈的庸常生活是主旋律，而不甘平庸的人们在做着各种各样的挣扎与努力。《立春》的主人公们一心向往在北京的歌剧舞台上一展歌喉，《路边野餐》的主人公尽管因为莆田刑事在监狱住了9年依然在写诗，他的诗歌或呓语里竟然是在与星星和宇宙对话，这几乎可以与“王彩玲”媲美。
文明发展有许多向度，从纵的历史角度，从古到今是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从横的角度，是喧闹都市到边缘郊区和农村的分布，甚至是文明核心与文明落后地区的排列。那些不幸被命运安排在时代暗夜里的人们，大多数在沉默中过完自己寂寂无闻的一生。《立春》中那些唱歌画画希望凭借艺术进入到都市的底层人，《路边野餐》的诗人，他们的绝望压抑人心触动神经，犹如你看到一潭泥沼即将残酷地吞没一个人、一群人或一代人。
但是从文明学的眼光看去，面对亿万年来的生生灭灭，这不就是寻常的生物的进化图景吗？这就是命运，甚至可以更加冷漠地说，生在温饱的今天已经是幸运了，假如生在战乱频仍的民国乃至割让台湾的甲午战争时代，即便你生于大唐，其实也不过是杜甫正在茅屋为秋风所破后为你呼吁广厦的人，哪个时代是幸福的？人类发展的秘密是：人类永远不会满足，并且每一代都会为不能得到最好的而愤怒地掀桌子。所以，这一类的写实电影，也可以不去理会表层的压抑与苦闷，而当做一声面对人生的诘问与叹息。很多时候，我们必须粗壮我们的神经，以面对越来越高级、细腻的世界。
从生活享受的角度，今天是中国社会最幸福的一代。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近现代中国人其实是比任何之前的中国人更痛苦更压抑的，因为他们“觉醒了”。之前他们以自我为中心，无论多么残酷他们都觉得生活是美好的，否则你如何能欣赏到豪情万丈的李白，以及渴饮胡虏血的《满江红》？但是近现代自从看到了西方最发达的文明，他们就“觉醒了”，所以他们最感悲愤，甚至有人因此而痛苦自绝，百年来的种种《呐喊》成为必然。
到今天，同构的“觉醒者”是那些身处毫无希望的底层的文艺青年们，他们看到过亮光，所以他们几乎以命相拼，他们是《立春》中的王彩玲和黄四宝，他们是“小武”，他们是《路边野餐》的乡村诗人。他们心灵的焦渴，他们所身处的破败的绝望，与他们梦想的或人世间或自然界的天国，形成难忍的痛楚。他们在合适的时机，要么成为各种革命者，要么成为众人眼中的疯子与荒诞。
不得不承认，大多数的底层的孩子们是凭借高考跳出龙门，幸运地走上了金光大道。高考到今天不过两代人，中国社会其实正是被这些通过高考上岸的“王彩玲”和“黄四宝”们所建设。不过好歹进城的“王彩玲”们不再有最初的焦虑，他们开始在舞台上肤浅地表演。最终他们能够建设出一个“高级”社会吗？可能会，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
某种意义上，“高级”意味着文明的层级。“高级”当然附带着高级审美。文明具有共振效应，高级文明一定听过高级的审美。很多人想不通中国一些成功人士为何放弃在大陆寻找配偶，而一定要在外面寻找，甚至找白人，很多都包含着这种隐蔽的审美趣味。高级文明，意味着更开阔的视野与更复杂的思维，比如现代文明之于农业文明，甚至下乡的歪瓜裂枣也比本地帅哥香。
我在《发现文明》里一笔带过地阐述过我对于中国文化的看法，因为假如深入，真相的揭露会比西来说更触痛国人。中国社会是一个始终由底层“无产阶级”建设的文明，没有贵族文明，粗糙、暴戾，丑陋与无序是其本质，今天靠强力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一种幸运。然而，当中国的知识精英中也出现过度理想化的“王彩玲”们时，那是必然，但那是幸运还是悲剧呢？顾长卫给“王彩玲”最终安排了一个真的登上华丽舞台的结尾，但被称为败笔。诚然，泥沼里的人也有做梦的权利，但理想距离现实过远时，那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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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刀郎发布了西南潮热丛林中憋出来的鬼哭狼嚎，我觉得为了艺术他应该重新搬回到新疆，他只适合唱大漠孤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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