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我心88：路遥与梵高随想

2021年第009期

观看了动画电影《至爱梵高》，这部电影用梵高的绘画风格为视觉基调，通过梵高绘画作品中的人物来探讨梵高的死因和内心世界，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了中国的路遥。

梵高，文森特·威廉·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1890)，中文又称"凡高"，荷兰后印象派画家。历史课本里推荐的是他的作品《向日葵》。

而我最喜欢的是他的作品《星月夜》。

平常的夜空、星辰、月亮、树木、山脉在他的笔下是如此的疯狂，黑色的树木像舞蹈的火焰，星星月亮仿佛在燃烧，在流动，在人们印象里安静平和的夜空在梵高的眼里变得如此血脉喷张。

电影里说梵高画画的时候看见一只脏兮兮的乌鸦飞过来吃自己的面包，竟然微笑着不打扰地在一旁微笑地欣赏，看到这一幕的那个人说梵高是孤寂到什么程度竟然连这种事情也能欣喜地面对？于是乌鸦也飞进了他的画作里，就是这幅《麦田里的乌鸦》。

画面上对比鲜明的色调，粗犷的笔触依然是作者孤寂却灿烂的灵魂在尽情地宣泄着。电影里说梵高从小就不受家人喜欢，母亲怀念夭折的哥哥，对他对视而不见，梵高一直想活成妈妈希望的样子，但总是事与愿违……后来，他尝试接父亲的班，去教堂工作，也没做好，总之就是干啥啥不行，现实中他就是个让人看不起的角色，少年时代的阴影和成年后的灰暗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无限的怀疑……

梵高画了8年，创作了800多幅画作，但他生前只卖出过一幅。与路遥相似的是，梵高的生活也是靠他的兄弟提奥无私地接济，提奥也是唯一能让他倾诉的人，提奥为他的生活和绘画花了很多钱，而他在努力摸索却始终见不到光明，他给予兄弟的只有一堆无人问津的画作，还有拖累兄弟一家的现状。

梵高为了画自己，宁愿割掉那只画不好的耳朵……在现实的打击下，在灰暗里始终找不到一丝丝光明，他感觉到度日如年，或者说生不如死，于是当活着是一份难以承受的痛苦时，选择死亡好像成为唯一的办法，于是他开枪自杀了……

他在写给弟弟的信中说自己一无是处，寂寂无名，且无人关注，无人理解，唯有大自然能给予自己一点点慰藉，唯有星空能让他做梦，为了不再讨人嫌，为了不再拖累别人，自己只能消失，或许只有死后才能去到他画作里那流动的星辰之上，享受到世间难以拥有的快乐与满足……

但现实就是这么讽刺，当他死后，被追认为现代艺术之父，他的画作几乎一夜之间成为人们追捧的对象。

8亿2千5百万美元！

还是仅仅其中一幅画作！

梵高若在天有灵，他是该高兴还是哭泣呢？这是他的宿命吗？对于他个人来说，是否注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活着就是无人问津的痛苦，唯有离开，世界才会有柳暗花明的反转？真的是天意弄人么？

不过这也算一个很不错的结局，倘若他死后也一样默默无闻，那星辰之上的梵高又该如何呢？或许这是孟子所说的天将近大任于斯人也吧。

是多少痛苦的积累让这个沉默的灵魂在经受百般折磨后依然坚强地用画笔在画布上为世界奉献了那么多神奇且个性的如火焰如流水如蟒蛇般汹涌的世界呢？那个性十足的笔触是一个多么苦闷且孤寂的灵魂在冰冷的世界里向世人倾诉的心声？却没有多少友善的回应呢？

路遥何尝不是这样？他的作品中的人物也是在农村，在底层，在时代的大洪流里忍辱负重地活着。

他笔下的人物也好像也是一直在生活的暗夜里踽踽独行，偶尔见到了希望的光，却很难心想事成，由此可以感受到作者本人的现实经历也是在期盼作品中那些美好的出现，但现实的冰冷让他很节制地不能让笔下的人物生活的那么美好，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意外让那点希望之光破灭，但屡战屡败的主人公依然选择相信未来时美好的，依然坚持坚强地活下去……

路遥是个不能放过自己的人，即使《人生》发表后名声鹊起，但他受不了粉丝的干扰，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开始郁闷起来，默默地问自己，难道《人生》就是自己再也逾越不过的顶峰吗？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他开始孤注一掷，为了超越自己开始了苦行僧般地生活，构思，筹备，酝酿没有人逼迫他，他要超越自己，哪怕付出再多，甚至连生命都抛弃在一边。最终他用坚强的毅力完成了大作《平凡的世界》，用生命和灵魂为那个难题找到了答案，他的精神世界和梵高一样无比的丰富，无比的喧闹，外表却是出奇地平静……

他成为自己的殉道者，他成就了一部部文学经典，无数人看到他的作品都为之感动，他依然没来得及享受千辛万苦换来的成功的喜悦，撒手西去，是的，他太累了，他为了解决自己的难题已经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他的创作手记《早晨从中午开始》比较详尽地描述了他的创作过程，读来让人叹为观止。

周国平有篇文章叫《人的高贵在于灵魂》，文章说：作为肉身的人是平等的，但灵魂却千差万别……人在年轻时多半是富于理想的，但长大后被世俗的压力折磨的会不再说什么理想，没有了傲气，没有了棱角，只剩下一副在世上为生活而不停奔波忙碌的躯体，但愿人们能珍视灵魂生活，不要走上那条可悲的路。

人活着总要先解决生存和生活问题，衣食住行这些世俗问题不解决，怎么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但这些问题能取代了灵魂生活吗？显然是不能的，梵高与路遥就是在极其简单的物质生活里不断与自己的灵魂斗争的过程，最终为了满足灵魂生活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保尔柯察金的名言是：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当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人应当赶紧的充分的生活，因为意外的疾病和悲惨的事故随时都可能结束他的生命。

选择哪种活法是每个人的自由，但生命只有一次，这有且只有一次的生命应该为什么而奉献呢？

2021.1.12夜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