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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祝才|东林山轶事

东林山轶事

        东林山,是座佛教庵场,坐落在柘田水库的东源水尾巴上,全名叫“东林仙山”,是个小庵,供的是前韦陀、后观音。说小其实也不是很小,老辈们说民国时期还有庵田百石,尼姑五、六人,而且此庵据说是清末建的,据说而已,查明、清两代安福县志却没有记载。1988年5月,笔者受坳上林场领导委托,前往东林山旁的柘田分场任场长,和东林山是隔壁邻居。记得庵旁的一座和尚安盘处被挖出来了,是盗墓人干的事,我在裸露的石碑上看到“白法派”的字样,后经过多年的研究,疑此庵来源于武功山观音岩的白法寺。

东林山和尚墓碑

      分场就在东林山后面的山冲里,那年去的时候,东林仙山已是新建的一栋庵场,与几年前坍塌的残庵大不相同了。当时,庵里的老尼姑还在,早年就知道尼姑是永新人氏,解放以来就在此修行。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和什么时候发了癫(神经病),除生活能自理外,敬奉菩萨之事一概不管。山里人信菩萨,虔诚是虔诚,平日里去庵里拜拜谒,苦于经济条件有限,只能送上斤把子自产的茶油和少量的香烛。然尔尼姑疯疯癫癫,却不知如何收奉,时而骂香客们一顿,时而将香烛鞭炮丢出庵外,甚者,还要骂菩萨,这样一来,也就没人敢进山门烧香了。出于好奇,我和林场的同事多次进庵一趟,想了解一下庵场衰落的原因。庵中地面长满了青苔,溜滑无比,稍不注意就要摔跤,庵前庵后荆棘丛生,难以入眼。厨房的灶有两口锅,尼姑都是用靠外的小锅炒菜,靠里面的大锅因多年没有信女登门,也就多年没有烟火。那年,说来也怪,一条鸭婆蛇躲在灶里,还带了一窝小蛇出出进进,怪吓人的,但从来不咬尼姑。尼姑尽管疯癫,却口口声声说是“某太师”害了她。详细问来,她又说不清楚,这也难怪,常人与疯子怎能交流呢。

      后来,听村民们说,那是20世纪60年代末的事了,由于“文革”,不准信菩萨,尼姑没人朝奉,生活艰难,于是生了病,山里缺医少药,只能找些土郎中看病。某太师其实不是什么医师,早年跟随洲湖诸桥的顶师学过打,会点推血过宫之类的玩艺,村人说是“五百钱”,真假与否,鬼才知道。但平日为山民推拿针灸倒是有那么一回事,在柘田山里还是有点名气。这天,某太师受人之托,到东林仙山为尼姑治病,惯用的手法当然要尼姑脱衣推拿,其操作过程只有他(她)们二人在场,没谁知道细节。事情过后,尼姑病是好了,却不知什么原因发了癫。据尼姑说,是某太师调戏她未遂,用“五百钱”把她码坏了,于是几乎天天到某太师家中吵闹。其实某太师不可能对尼姑下了手,估计是尼姑自曝,也就不可置否。后来尼姑的癫病越来越重,庵里的事也就无心操劳。

1989年夏季,尼姑登仙去了。东林山的尼姑仙逝,庵里可不能无住持,当年深秋来了一僧人,于是乎,古庵的主持从尼姑变成了和尚。好在如今天下大变,就连县城莲舫庵、永福寺也是和尚当道,如此而已,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和尚入庵的那天,热闹非凡,周围大小几个村庄都有善男信女来捧场。和尚还请来了县城莲花庵的住持及其带的几个弟子,为庵内打坐的观音菩萨重新开光。

        出于好奇,我也来到现场一观,那位莲舫庵来的和尚年约50出头,高大强壮,光光的脑袋上九个烙印清晰可见,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具足戒的佛家弟子,然我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正在纳闷,庵里的开光法事已做了起来,于是击鼓撞钟、烟雾缭绕、鞭炮齐鸣,善男信女满满的跪了一地,法事做了约3小时有余才结束。待和尚们用完斋饭,在庵前的台阶上晒太阳,我才有机会上前搭话。一问,莲舫庵的住持和尚和我果然是老相识,原来1980年他还在当时的洲湖公社搬运队工作。之所以与其熟悉,那是当时我在洲湖木竹转运站做木材检验员,负责木材装车皮的检尺工作,几乎天天和搬运队的伙计们打交道。记得和尚姓陈,是1958年从上海下放来洲湖花车村落户的。那年月,找份工作不容易,能在公社的搬运队做事,算是进了社办企业,也是沾了下放安置的光。在搬运队,陈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听说高中毕了业,而且力气也大,二、三百斤的木头,抗上车皮气都不喘,为人老实稳重,做事任劳任怨。旁人说他学了武艺,懂得气功。洲湖街上几个溜打鬼都拜在他的脚下,说是要跟他学武艺,他当然没有教。我问他如何进入佛门,他勉强一笑,说,人生艰难,世间苦与乐都经过,还是觉的佛门清静,“蒲团洗净旅途情、万缘放却只低眉”,也就入了佛家。再问他什么时候进的庵,他又说,也就是早几年的事。后来听东林山的九高和尚说,姓陈的和尚不知咋回事,在乡下时40多岁都未讨老婆。我想,可能是出于生活艰难,或者是早就看破红尘罢了。

农历2000年的2月19日,我随夫人到莲舫庵烧香,问及陈和尚,庵中的住持说,陈和尚早在97年就仙逝了,享年66岁。人生苦短,佛家亦是如此,感慨不已。

东林山养群和尚

       话扯远了,还是说说东林山新来的和尚徐九高吧。

       徐九高,法号养群,男,原籍不知何处,但据他自己说是湖北人。九高从小随父母在永新居住,后因双亲大人亡故,八、九岁就被送入庐山某寺庙修行。后又转入永修云居山,并在云居山剃度出家,被赐法号释养群。

还是在1962年,二十六七岁的养群和尚游方到安福县洲湖北山的三峰山玉泉寺,从河南的住持僧人,当打更的叫夜和尚。玉泉寺,虽说地处高山,但香火还算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旺盛。可就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就碰上了“文化大革命”。那时候,“破四旧”之风一夜间在全国掀起,玉泉寺的菩萨被破坏烧毁,养群和尚也就被强迫“下岗”,赶出了寺门。于是乎,释养群又成了徐九高,响应号召,“下放”到山下的花车大队落户,成了一般的平民。接下来,腥荤素杂也就难以拒绝,而且还在当地讨了老婆,彻头彻尾还了俗。

就在九高过着平淡生活的时候,妻子怀孕了。那年月,女人生孩子一般是在家中由当地的接生婆接生,可九高的老婆难产,不得已送去县城的人民医院抢救。由于从家中到县城较远,而且当年的路况不是很好,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孕妇与小孩基部上是不行了。赶到医院,其老婆和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住性命,离他远去。九高嚎叫不止,同院的病友和医护人员深表同情。

       就在徐九高悲痛万分的时候,同病房的另一个产妇顺利产下一女婴。那位产妇是横龙垦殖场的女职工,说是前面已生过三胎了,但全部是女孩,这一胎指望生一男的,以便继承夫家香火,可是天不帮忙,还是一女婴,准备丢掉不要。看到九高恋子痛妻的情景,这位产妇想把刚生下的女儿送给徐九高。话一说开,九高虽说悲痛万分,但还是欣然同意,丢了老婆孩子,捡回一个女儿,也能给自己一个安慰。后面就是九高和大队的干部们把亡妻夭子运回花车安葬,当然人家送的女儿也带回了家中。

       一把屎一把尿,一口饭一口粥,徐九高单身独寡终于把女儿拉大成人,而且还供她读到小学毕业。女儿长大后适逢改革开放,年轻人的思想与老一辈的人截然不同,向往外面的世界,也就出外打工去了。但经常会回来看望养父九高。人家问起当年带孩子的辛苦,九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1989年夏,柘田的东林仙山老尼姑西归,当时长田村投资维修的寺庙住持空缺。于是,作为水库移民到花车的长田村民推荐,徐九高来到了东林仙山。不用考核,也不用面试,九高就恢复法号,又成了养群大师,重新吃斋念佛,那年他五十岁出头。

       认识养群大师,还是1989年,那几年笔者在工作之余,闲来无事,就经常到庵里坐坐。就本人的悟性,当然不是去求神拜佛,但总觉得庙里比单位凉快,便就有了乘人之凉的嫌疑。

      在接触养群和尚的日子里,看到庙中墙壁上还挂着定期出版的佛教杂志《福音》,不经意拿下来一看,还觉得蛮有意思。佛教故事之类的东西还是看的懂,但那些梵语佛经却是老鼠看筒车。请教养群和尚,想不到和我一样,他也是一窍不通,原来养群和尚不识字,据他自己说,在玉泉山是个叫夜和尚(打更的和尚)。虽说在和尚处没有学到佛经之类的东西,但经过几年的交往,我们也成立无话不谈的朋友。

东林山韦陀菩萨

东林山观音菩萨

       记得是1989年初夏的一个晚上,酷热难当,天刚刚断黑,分场的同事们在单位门口乘凉。忽然,下面的庵里传出“救命、救命”的声音,我一想不妙,赶紧和同事们直奔寺里,只见养群大师双手捂住小腿,叫“马场长,救命,我被蛇咬了”。我一看不妥,立刻叫曾在部队担任过卫生员的林政干事赶快处理一下,随后叫其他人到分场拿来仅剩的一支“季德胜”蛇药,进行现场抢救。林政干事小彭用刀片切开伤口,有同事打来几盆凉水,用手挤压血管中的血,先后洗了六盆。命是保住了,可那伤口却烂了几个月。原来和尚是晚饭后洗脚倒洗脚水被蛇咬的。不管咋说,和尚还是感激不已。1990年,笔者因工作调动离开了柘田,临行前到庙里与和尚道别,养群和尚还依依不舍。

      后来,听说养群和尚因某些原因离开了东林仙山,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好些年。前年,柘田同乡会要拍一段家乡风光的视频,我回到了东林仙山。一看,养群大师又回来了,看到我很是兴奋,家长里短说起了这些年的故事。原来,他离开东林寺的原因是,当地的一个劳改释放犯回来,而且是孤身一人,年龄较大,村里没法安排,就叫和尚与他一起生活。那劳改释放的人荤腥均吃,经常把狗肉带到庙中改善伙食,养群和尚受不了,只好离开。那段时间,他到处云游,没有固定场所。前几年,那个吃狗肉的劳改释放犯死了,养群大师终于又回来了。

       我仔细观看老和尚,老了,老了,清贫的生活把老人折磨的不成样子。可和尚还是那么自信,说今年重塑了几尊菩萨,马上就要开光了,说是到时还要把我作为贵宾邀请呢,还要在有生之年重建庙宇呢。

       2014年徐九高和尚已往生西方,其丧事还是其养女亲自操办的,并将养群和尚葬于花车。青灯孤影,木鱼香炉,晨钟暮鼓,卦板签筒,愿心地善良的养群大德在西方乐土永远快乐!

      “口吞江心月,神游海角天”,东林仙山山门的那幅对联还在,每逢回柘田之时,总还想看看这气势磅礴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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