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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胡兰|忆 恩 师

作者:旷胡兰,女。江西省安福县人。全国公安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3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庐陵文学院副院长。

       恩师是我中学时的老师,姓刘,教我语文。在我的心目中,他如慈父,给了我无尽的关爱。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转学到他所在的学校就读初中二年级。学校离家十多里路,我们每周六下午回家,周日返校,带好一周的大米和干菜。一个周日的下午,冬日冷冷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我沿着山路走到学校时,脚上的鞋子早已湿透。老师看见了,说,你到我这儿来把鞋子烘干吧。我换上同学的鞋子,提着那双湿漉漉的解放鞋来到了老师办公室。一进门,我便感觉到异常的温暖。火盆里的木炭火燃得正旺,烧得通红的木炭发出热烈的光。老师拿起我的鞋子,小心地放在火盆架的边沿,鞋面朝里。一会儿,就有一股水汽腾起。老师让我坐在凳子上,递给我一本语文课本,翻开其中一课,说,你背诵这篇课文我听听。我合上书本,站起身,认真背诵起来,非常流利地一气背诵完毕。老师点点头,说,不错。又说,鞋子放这儿烘,你先去自习,等会儿你过来拿。嗯,我应着。望着老师清瘦而慈祥的脸,我忍不住想,老师,您多像我的父亲。吃过晚饭,我到老师办公室,手提着干爽温热的鞋子,说,谢谢老师。老师拍拍我的肩,轻声说,不用谢,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初三时,恩师依然教我语文,还叫我担任语文科代表。我与恩师接触的机会也多了。那时文言文的学习是个难点,也是重点。恩师常常利用我去交作业本的时间,给我作些提示。到了复习迎考的日子,同学们夜以继日努力学习。很多同学买了大量的复习资料和营养品,整日在题海中奋战。天未亮,就有同学在路灯下学习。晚上熄灯后,不少同学点燃蜡烛或煤油灯看书、做题。我也希望能买些复习资料,多练习一些题型,多见识一些模拟考题,只是家里无钱购买。借助着几本课本和学校统一发下的学习资料,我全身投入到紧张的复习迎考之中。大概在中考前两个月的一天,恩师递给我一本半新的文言文复习资料,说,好好复习,争取考出好成绩。
  中考结束后,我将书还给老师。回到家,我一边投入紧张繁忙的农村“双抢”劳动之中,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成绩的公布。半个月之后,从考试成绩公布栏里,发现自己远远超过了录取分数线,我惊喜万分。经过面试和体检,我顺利进入师范。一到学校,我就给恩师写了一封感谢信。老师回信了。
  他说,考上师范不容易,一定要继续努力学习,将来做个好老师。
  毕业那年,我们的生活费用增加。因家中实在无以为继,我写信给老师,要向他借二十元钱。恩师很快寄来了借款。那年的寒假,我去看望恩师,用自己的工资归还借款。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恩师因妻子早逝,一人拉扯大几个儿女,供养他们读书,经济上一定也并不宽裕,甚至还很紧张。但是我的恩师,却从来没有在信中和我说过这些。
  在师范学习的三年时间里,我一直保持和恩师的通信联系。对于我的每一封信,恩师每信必回。他在信中和我谈教学,谈写作。几年间,恩师给予我的细心教导和熏陶,让我终生受益。
  几十年来,我始终觉得,我是一个无比幸运的学生。在艰难的中学求学时期,在略感迷茫的师范阶段,是恩师给了我关心、教育和有力的指导。随着年岁的增长,昔日那个害羞的女孩逐渐走向中年,恩师也日渐衰老。他的头发早已斑白,原先挺直的腰背已经弯曲,白晰的脸庞布满了皱纹,昔日那双慈祥的眼睛也已浑浊。八十余岁高龄的恩师,被无情的岁月侵蚀了肌体。有一次看望恩师后不久,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这样的场景:恩师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课。他讲得那么绘声绘色,那么动人。他的腰背依然那么挺直,声音依然那么清脆响亮,一双眼睛依然从镜片后发出慈爱的光。他给我们讲文章的写作技巧,讲老舍的《骆驼祥子》,讲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我喜极而泣。醒来时,发现枕头也湿了。几天后,我去了恩师家里,带去了我的一些作品。恩师知道我取得的一些成绩时,很高兴,鼓励我继续努力。
  2014年春节,我打算去看望恩师,却得知恩师离世的消息。我惊愕不已,继而陷入悲伤。是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北风呜咽。
  往事历历,恩师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安息吧,恩师!愿您在天堂永远幸福安康!

——原载《 井冈山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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