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中仙人稽考
江 雁
（琴高乘鲤图）
古琴作为最古老的弹拨乐器，其“出生”已然很不平凡，一经问世，更是成为古人修仙向道的圣器。既如此，对热衷造神的古代人来说，描画几位弹琴的仙人，自不在话下。
汉代刘向在他的《列仙传》中，记录了七十一位仙人轶事，其中涓子、琴高等，俱为操琴圣手。
关于涓子，其主要事迹都在《列仙传》里，其他如《天地宫府图》、《云笈七签》、《六研斋笔记》中也有散记。
涓子，战国时齐国人士。喜欢服食养气之术，吸食日月精华。过了三百年，竟又在齐国出现了。
这意味着涓子此时至少活了三百多岁。若按后世五类仙的分法去套，妥妥的地仙一枚。
涓子曾在荷泽钓鱼，不知钓了多久，在鲤鱼腹中得到一张符。符中具体说什么，那是神仙的事儿了，你我凡人不必知晓。总之，涓子拿到符后，就隐居到宕山中修炼，后来就能呼风唤雨了。
是不是让人很羡慕？可涓子的神奇可不止于此。他老人家后来又受学老子的《九仙法》，估摸着，后来他之所以能升仙，靠的就是这九仙法了。
然而还是不够。《云笈七签》里又说：涓子后来还遇到东海青童君，亲授他《金阙帝君五斗三元真一经》。再后来，他还掌十大洞天之括苍山（在今浙江台州地区），成为北海公。
所以说，仙人就是仙人，涓子简直牛破天际有没有？
至于涓子和琴有啥关系，人家可还留下两部著作呢，其中之一就是《琴心》三篇。你能说，涓子和琴没有丝毫关系？神仙也不至于闲到闭门造车不是。何况刘向还说了，涓子是“拊琴幽谷，高栖遐峙”。真是不要太潇洒！
再来说说琴高。
琴高，是战国时赵国人。因善于弹琴，所以人们叫他琴高，他还因此做了宋康王的宾客。
琴高修炼涓子、彭祖的仙术，精通养生之道，在冀州和涿郡一带周游了二百多年。
有一天，琴高和他周围的人告别，说要入涿水里去取龙子。他和弟子们约定说：“你们都洁身斋戒，在涿水岸边等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弟子果然恭恭敬敬在岸边立祠，等候师父到来。第二天，琴高真的骑着红鲤从水中出来了，引得成千上万的人前来观看。
琴高在神祠中逗留了一个多月，便又入涿水中去。
刘向称赞琴高，说他道存柔顺，在宋国做司乐臣。但他能脱离世事，孤独超逸，浪游冀州涿郡中。他从涿水中跃出，又频繁入水让自己变得清透。说他“此皆云仙，以琴自娱养者也。”
寇先，是《列仙传》中又一位擅琴的仙人。
朱长文在他的《琴史》中说，“寇先，考宋人也，有道术，钓于睢水之旁”。我疑心他就是从《列仙传》里“考”来的。
总之，寇先是宋国人没跑了。这个人以钓鱼为职业，在睢水岸边居住了一百多年。寇先从睢水里钓来的鱼，有的放生，有的拿到集市上卖掉，有的则自己吃掉了。神仙随心所欲若此，也是有趣。
寇先平常总戴着冠、系着腰带，喜爱栽荔枝，吃荔枝的花和果实。国君宋景公看他过得如此悠闲自在，便向他讨教养生之道。可是寇先珍惜道法，不愿随随便便告诉别人，所以也就没跟景公说。
宋景公身为国君，做事可一点不大气，居然因此就把寇先给杀害了。只是宋景公自己恐怕也没想到，此后几十年，寇先一直都在宋都的城门坐着。也不知道宋景公后来是不是被他生生吓死的。
寇先最后一次出现在宋都城门，连续弹琴几十天才离开。从此，宋国家家户户都在奉祀他。
刘向赞寇先道：“寇先惜道，术不虚传。景公戮之，尸解神迁。历载五十，抚琴来旋。夷俟宋门，畅意五弦。”
《列仙传》还记录了一位叫稷丘君的道士。这人本来一直在泰山下修道，汉武帝时，他因道术高明而受邀面圣，得到很多赏赐。到底有多高明呢？刘向说他是头发白了能变黑，牙齿脱落能再生。大概就是说他已经返老还童了吧！
这个好像算不得有多神奇似的。那就接着往下看吧。
受到赏赐的稷秋君辞别武帝回到泰山下。不久，武帝东巡到了泰山，稷丘君头戴缁布冠，身穿黄色道袍，抱琴出迎武帝。拜完武帝以后，他手指着泰山对武帝说：
“陛下请不要上山，上山必伤脚趾。”
武帝不听，非要上山。国君嘛，还不想怎么任性怎么任性？可没想到的是，他才上去几里路，右脚趾果然折伤了。
汉武帝一看稷秋君说的话应验了，一时颇为忌讳，只在山下祭祀一番，就回驾了。
后来，汉武帝又替稷丘君在泰山下建了祠堂，设稷奉祀他。稷丘君深明通达，修道神灵之山。他炼形养身，涤净污垢，肤色变白，延年益寿。关键是，他能事先预见祸患，若非神仙，也擅神算了。
这些仙人，不知哪些是历史上确有此人而被神仙化，哪些原本就是刘向生造出来的神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列仙传》以外的故事里，确有真人被神仙化了的，那就是伯牙子期。
东汉蔡邕《琴操·水仙操》中，记载了伯牙学琴的故事：
“伯牙学琴于成连先生，三年不成，至于精神寂寞，情之专一，尚未能成也。成连云：'吾师方子春今在东海中，能移人情。’乃与伯牙俱往。至蓬莱山，留宿伯牙曰：'子局习之，吾将迎师。’剌舡而去，旬日不返。伯牙延望无人，但闻海水汩没崩澌之声……，怆然而叹曰：'先生将移我情。’乃援琴而歌……，曲终，成连回，剌舡迎之而还。伯牙遂为天下妙矣。”
伯牙学琴到蓬莱仙山，可见伯牙已被融入到神仙世界中了。后来汉代镜子背面的构图里，更是经常出现伯牙为众神弹琴，子期并群仙听琴的场面。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应当和当时的社会思潮有关。其时汉代正流行神仙信仰崇拜与升仙不死说，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故事本就足够感人，被引为神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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