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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蝉吟

听蝉吟

江 雁

空气粘腻,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往外渗水。明明已经是出梅的日子,雨水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的迹象,隔三差五,不是淅淅沥沥上一阵子,就是来一场电闪雷鸣。

沂河淌早已是大河涨水小河满了,白亮亮的一片。汛情严峻,让护堤人无时无刻不睁大了眼睛,试图拦住每一个想去河边玩耍或是看风景的人。


我歇了去河边的心思,肃立堤上,望远处的风景,看近处的牛群羊群,偶尔也看护堤人冲不听劝的人横眉竖眼。河堤两旁是浓密的树林。换作以往,该是鸟鸣啁啾的,但如今那或清脆或嘹亮的鸟鸣已经稀疏了。取代它们的,是一声一声悠悠长长、此起彼伏的蝉鸣。


不知是否错觉,我以为今年的蝉鸣似乎比去年多出许多。立在堤上,整个人仿佛置身蝉的矩阵中间,四面八方都是它们在时而浅吟低唱,时而热烈高歌。那些蝉鸣,或者缱绻,或者奔放,听得人心也跟着起起落落。


在这跌宕起伏、变幻莫测的蝉鸣中,我的思绪被牵回了遥远的童年。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季节便是夏天,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与蝉有关。夏日里,我们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孩子,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白天,我们挥着自制的网子到林间抓几溜,夜晚,则顺着村头地两行树干摸几溜狗子。


几溜,便是蝉,几溜狗子,则是蝉的幼虫。别处有把蝉叫做知了、知了猴的,我一直觉得只有我们这里的叫法最具乡土气息、最形象。蝉的鸣叫,可不就是“几溜几溜”的么?


那时候的几溜才是真的多。晚上路过随便哪棵树,随手一摸就能碰到刚刚从泥地里钻出来不久的几溜狗子。有时候我们带了手电筒,围着树周围绕上两圈,高高低低看个遍,自以为已经把几溜狗子一网打尽了,但第二天路过这棵树时,依旧会看到树干上多出几只蝉蜕来。


摸几溜狗子简单,抓几溜却算得上是一项技术活儿。我们习惯取一根长长的竹竿,用铁丝在末梢缠成一个不大的圆圈,再在中间粘上蜘蛛网,一个简易的抓几溜工具便做成了。我们举着自制的网子,穿行林中,抬头循声去探寻几溜的踪迹。一旦看到它的影子,立马凝神屏息,轻移竹竿,待快要靠近目标时,眼疾手快扑上去,几溜便只能落得一个在蛛网中扑腾的份儿了。


那时候铁丝也算是稀罕物,大人通常舍不得让孩子糟蹋。遇到这种时候,我们就会抓一把生麦粒在口中使劲儿的嚼,嚼到只剩下粘粘的一团时,往竹竿尽头一粘,也是可以的。不过这个更加考较人的反应能力,成功率远不如蛛网来得高。我曾经试过几回,忙碌了一个上午,也很难将那团面筋和小小的几溜精准配对,总是打叶惊蝉居多。偶尔成功一次,内心的狂喜,亦远非用蛛网抓到时可比。


抓来的几溜和几溜狗子,是我们那时裹腹的美食。几溜狗子刚从土里钻出来,需要清洗干净,以后再用盐水浸泡,油炸了吃。说是油炸,那时的油更是艰难物品,一家一年也难得吃一桶油,又怎么舍得浪费?不过是少倒一点在锅里,待烧热后把几溜狗子放进去慢慢烘焙,让它们沾上点油星子而已。现在饭店餐桌上的几溜狗子倒是不缺油,可是吃起来远没有小时候的香。这固然是因为我们平常不缺吃的,口味刁钻了,与少了捕捉的那些过程恐怕也不无关系。


几溜其实我们吃的少,因为觉得没有几溜狗子肉多。但偶尔用火烤出淡淡的焦香后再慢慢咀嚼,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那时候贪玩贪吃,对连绵不绝的蝉吟并不懂得欣赏,可也绝不会嫌弃它们的聒噪。每个夜晚,我们几乎都是枕着它们的歌声入睡,说不定梦里还会想着第二天又该去何处抓几溜,念着哪棵树底下爬出的几溜狗子更多。那些小小的几溜,差不多承包了我们整个夏日的欢乐。


而今年岁渐老,于吃少了许多关注,亦不复像儿时那样挥竿扑鸣蝉,但却渐渐喜欢上在喧闹的尘世里聆听蝉吟。哪怕有时也会觉得它们扰了浅眠,但那悠长而有韵律的鸣叫声,自会让烦闷焦燥的心情渐渐变得宁静。


我想我是能理解蝉们纵情放歌的心境的。它们曾蛰伏黑暗的泥土中至少三年,有的甚至长达十七年,可它们蜕化成鸣蝉,却只有短短数十天的光景。既如此,何不在短暂的蝉生里,发出最高亢最有力的声响呢?


是夜客居小镇,我几乎听了一夜的蝉吟。无眠,心却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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