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心今生已足

文　　迪心

　　一、前缘
　　生生不息的生命，冥冥中几经轮回流转。不意红尘喧嚣，为贼人屠戮，弃尸荒野，孤魂野鬼一做就数百年。直到白骨森然的一天，遇见青衣一袭的你，来到荒野将尸骨掩埋，俺终于入土为安。
　　俺再一次次历经轮回的磨砺，辗转回佛前，许下潜心修佛的诺言。佛许俺化为古佛青灯一盏，好好忏悔修炼。其实俺也是想借此在佛前凝眸守候你的到来，只是这一守候足足等了五百年。见你一如五百年前，霓裳青衣飘然，温婉美丽，柔弱善良。你跪拜在佛前默默祷告祈愿，凝望着佛前那焰焰欢欣的灯蕊，灯焰中俺幻化成当年嬉戏红尘的虚影模样，你我相互微笑凝视着。你喜极欣然，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俺虚影一闪，忙将泪珠接住。俺知道，你我心灵已然相通，可是俺已经许下诺言要在佛前好好忏悔修炼。
　　俺乞求佛祖，让俺还报你我埋骨之缘。
　　佛说：汝前世贪念红尘，孽缘果报，弃尸荒野。却因多情善护，得遇青衣，方将汝骨埋。因汝之贪念，汝已忏悔守候了五百年，因汝之多情，青衣已在世间寻找轮回了五百年。
　　俺十分懊悔，却原来与青衣早在千年之前就许下了诺言，从此结下难解难分的缘。
　　佛微笑着说：懊恼无用，缘起缘灭，未了该了。汝手中泪，是青衣之心泪，好好收藏。去吧，去吧，去红尘中了断，了断之后再回来。
　　俺问：何谓为缘？
　　佛说：缘似冰晶。拥在怀中，撰在手里，即刻融化；弃置于外，不闻不理，硬如冰坚。
　　俺问：为寻她不知要历经几世循环？
　　佛说：汝守候了五百年，她找寻了五百年，历经百世而后擦肩，有缘相知，无缘相爱；千年之后，方可换的半世共枕眠。
　　俺问：非得这么残忍？非得这么久远？
　　佛微笑说：万物于镜中，皆虚空无相。非经沧海桑田，焉知海枯石烂？
　　二、前世
　　俺暗暗发誓要把大海填平，以求换得你我早日相见的机缘。
　　俺在佛前苦苦乞求：
　　许我是那只填海五百年的飞鸟，终于见到沧海桑田的寂寞样子，也感受到海枯石烂的苍凉与凄清。
　　许我是那深空幽谷的一抹幽兰，一袭蓑衣掩映不尽沾霜的凝眸，烟云起处倾听着星月无悔的悲悯。
　　许我是那响彻寒山寺外的钟声，姑苏城外月落乌啼霜满天之时，那一盏渔火还依旧在枫桥边泊停。
　　许我是那夕阳西下的彤云一缕，漫山红遍的影刻下露珠的泪痕，魄散时魂飞天涯苦苦要把你找寻。
　　俺的佛前誓言并未把你我相爱的日子提前，早日的相见，却是万千凝眸的期盼。从无缘相见到擦肩无缘，再到有缘相知却无缘相爱，一去已然千年。
　　俺问：俺那一亩池莲，无论是白莲或是红莲都开了，为何独独青衣心莲依然未开？
　　佛说：还差一滴心泪。
　　俺问：难道俺还要再次历经轮回流转？
　　佛依然淡漠平静地说：汝未放下。
　　俺问：俺该如何是好？
　　佛说：魂在佛前，心系红尘，执于生灭，纠于情感，安能放下？
　　俺说：请佛祖明示！
　　佛叹然说：悲呼惜乎！汝之慧性灵光去了哪里？去吧，去吧，去红尘中找回你自己。
　　三、今生
　　于是俺在佛前再次乞求：
　　许我是那千年前那滴晶莹的泪，无怨无悔堕入繁华的万丈红尘，只为聆听你温情而暖馨的歌声。
　　许我是那倜傥风流的多情公子，穿越六朝书画与红楼翠阁走来，只为欣赏凝弦暗牵的纤指雅韵。
　　许我是那王孙贵胄的权贵富帅，富丽堂皇的宫殿炫耀华丽缤纷，只为与你翩跹相拥共舞欢爱情。
　　从此后，俺便在你的盈盈的眼眸里，在你的无边的忧思和挂念里，在你脉动激荡的血肉里，成为你的喜悦，成为你的脆弱，成为你的哀伤与凄迷……
　　俺执手相问：为何仍有不开心？
　　你颔首道：纵然你我两情相悦，恩爱如是，却仍旧难遁宿命的轮回。
　　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生已足，何须来生？
　　可是当俺说完这句话时，内心有一种异样难受的感觉。
　　俺问佛祖：这是怎么回事？
　　佛微笑道：执于形式，其情何堪？
　　俺再问道：那为啥俺觉得心在隐隐作痛？
　　佛祖微笑，拈花不语。
　　……
　　四、来世
　　后来俺放弃世俗功名归隐山林，然而生老病死的红尘宿命终究还是要面对。俺拥抱着将要离去的青衣，忍不住珠泪盈眶，心一阵阵纠痛，一滴血红晶莹的心泪滚落。
　　青衣将心泪攥在手心，微笑着说：谢谢你！你在我心，今生已足。
　　俺再一次回到佛前沉默不语：难道俺与青衣就因为这一滴心泪？
　　佛祖却发话了：世间万相，无物永驻。汝已历经红尘无数，贪与欲交错，痛与苦相炙，可有遗憾或不甘焉？
　　俺凝望着深邃的宇宙星空，茫然回道：不曾有憾，实有不甘。
　　佛祖猛地叱道：如既已将心泪还她，何故又起心缘？色由心生，缘自心起。
　　佛祖金刚之音，震耳发聩。
　　俺似乎也明白了：
　　万相皆由心造，刹那便是永恒。
　　佛祖梵唱道：
　　一笑一念一尘缘，一恨一爱一生痴；
　　一砂一尘一净土，一叶一花一菩提。
　　俺走向池莲，观花微笑。此时，俺这才发现那一亩池莲已经完全盛开：青莲依依、红莲灼灼、白莲皓皓，在梵音中一起顶礼，一起梵唱。
　　俺明白了：俺在你心，莲在我心；心莲即我，我即心莲！
　　即心即莲，即莲即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