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节：《男人赋》

　　6月17日是“父亲节”，在这天凌晨，我长跪在成都武侯祠的大殿前，一次次叩问天地苍生：男人——你究竟是什么？
　　是桃园结义还是火烧赤壁？是白帝托孤还是逐鹿中原？是易水饯别还是乌江自刎？是鸿门大宴还是血洗玄武？是孙子膑足还是庞涓乘龙？是江湖游侠还是街头群氓？是的，这一切都是男人所为，但是，男人们为什么要这样？是为了脚下的江山大地还是为了身边的绝世美人？是为了千年的功名还是为了一世的私利？
　　此刻，大殿内外，万分寂静，惟有一轮圆月在云天上缓缓地漂移。那端坐在大殿正中的为人师表的诸葛亮，那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的大宗师，面对我的叩问，他居然没有一点点回应。
　　他为什么不回答？是因为彼此都是男人才难以作答？还是这个问题本身也把诸葛亮困惑了千年？
　　步出大殿，天色已微明，我看见江中那些船夫已在奋力摇橹。天色尚早，他们这船来自哪里又要撑向何处？
　　江边的马路上，零星地有车来车往，这些呼啸而过的车辆，在如此早的时光里，究竟承载着一个什么样的使命？
　　在远处的田间，已有农夫在扶犁耕田，从他艰难的脚步和微驼的身影里，我似乎发现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全部责任。
　　哦，那些曾经血洗大地的男人已经全部死去了，眼前这些忙碌的男人依然还在忙碌。死亡了也好，忙碌着也罢，男人，自从变成男人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肩挑荣辱、胸怀大志、建功立业。
　　男人的男，单看字，就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含义：男，上面是田，下面是力。也就是说，奋力支撑着田的人，就是男人。
　　那么，田是什么？是那些实实在在生长庄稼的土地？还是绵延古今的江山社稷？是糟糠之妻还是红颜知己？是祖宗灵位还是后世子孙？有谁知道这田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对我来说，我只知道：男人，头应该顶天，脚应该立地。顶天，是为了不让天道塌陷；立地，是为了守着一份大义。这义，不仅仅是一种豪气，更多的是一份责任，一种使命；这义，还不仅仅是一种侠气，它更多的是一份大爱，一种柔情。
　　千百年来，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在舍生取义。取义，也许这就是一个大男人真正的宿命？哪怕是粉身碎骨，即便是如一面穿满弹孔的旗帜，为了义，作为男人，也要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那些桃园结义的男人在舍生取义，那些火烧赤壁的男人在舍生取义，那些逐鹿中原的男人在舍生取义，那些在十面埋伏中浴血厮杀的男人在舍生取义，那些被凌迟、遭碎尸、被活埋、下大狱的男人们啊，谁能说他们不是在舍生取义？
　　这义，来自于手中宝剑的尊严，来自于怀里红颜的娇媚，来自于脚下江山的兴衰，来自于家族祖宗的荣辱沉浮，更来自于历史深处那一声声悠长的呼唤。为了这一切，一些男人成了英雄，成了豪杰，永远地定格在了历史深处，为我们留下一个个气贯长虹的身影。为了这一切，一些男人却成了汉奸和懦夫，没能把男人的义举过头顶，没能把男人的胆炼成真金。
　　一个男人，最直接的表征是：有胡须、有喉结、有壮实的＊＊＊＊＊。但是，有了这些就一定是男人吗？
　　一个男人，最内在的特点是：血似钢水、情如雪崩、梦似鲲鹏。然而，有了这一切，就肯定是男人吗？
　　不啊，不！在我的心中，真正的男人——
　　是伞、是墙、是剑戟上呼啸的寒光。
　　是日，是月，是雪野里燃烧的火炭。
　　是江，是海，是驼蹄上不屈的坚韧。
　　——是的，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模样，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宁肯战死疆场，也绝不老死于缠绵的花床。
　　此刻，我站在成都武侯祠的大门口，目光穿过层层门庭，直接落在诸葛亮的身上。他微闭着眼睛，轻摇着羽扇，似乎在品味我的答案，又似乎在默诵辞藻飞扬的《出师表》。
　　回望了诸葛亮片刻后，我转过身来，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埃，大步流星地向我要去的地方走去。

汪建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