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听荷

阿迪

浅秋初尝的夜雨，飘飘洒洒的飞扬着凉意，东盐河的荷塘像一块巨大的碧玉被笼罩在珍珠帘里，没有月光，也没有行人，只有静谧的氤氲和雨珠落荷的声音，那声音是水滴敲击鱼皮鼓的回音，温婉而绵柔，那荷叶上的雨珠滑落入水的声音，仿佛是高台跳水运动员入水声一样，应水即止……

坐在塘边的湖石上，抬眼黑黢黢的一片，黑暗遮蔽了所有的颜色，不管是美的，还是丑的，正如漫天的白雪也可让大地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一样。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更怕黑。白雪可以自己溶化，而黑暗却不能自明，只能等待光亮来取代，但光一离开，黑暗即至。怕黑是小时候就有的恐惧，长大了还是恐惧，过去只是害怕黑夜，大多时候又是睡眠中度过，至多多做了几次噩梦。现在是又怕黑夜又怕白天人黑，以致于要么失眠要么恶梦惊醒，竟然白昼也时时打瞌睡了。事实上还是白天睡觉好，闭眼是黑暗，只要睁眼都是光明，夜晚里闭眼睁眼都一样黑，于是人们要依靠灯光来驱散黑暗，而猫狗还有狼则不需要，造物主真是神奇！

眼前的混沌在荷塘上弥漫着，越来越重，深不可测的幽暗。我心里的荷塘不见了，但我知道我面前是田田的荷叶和婷婷的莲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无此觉性，便有了烦恼，甚至于我还是我吗？于是我点上一支烟，点烟的光亮照见了翠绿和粉红，只是一瞬，不见了，什么也不见了。只有升腾的烟雾旋转着，泛着一缕缕灰白，淡淡的忽隐忽现，但它使黑暗有了距离，不再遥远的距离，因为这缕烟来自烟头的燃烧，虽是萤火虫一般微不足道的光亮，已是有和无的质的变化，整个荷塘，乃至目之所及，仅此一点红光，霎时诺大的混沌化作了天幕。

没有星辰，没有月色，水深火热中的荷花在风雨的强迫下，不是强迫应该冠冕地说是自愿，发出牛皮纸摩擦时的声音，近似乎感激涕零的泣声——感谢风雨的施舍，要不然也许早就没命了，虽然现在已是叶损花残……。而风雨则以救世主的姿态洗礼着它们，它们也认为自己已经重生了，因为雨声里夹杂着苦恼的笑声，甚至心满意足的吃瓜声。不，是蝈蝈声，知了声，蛙声？原来是野鸭声，一对野鸭在招呼它们的孩子呢，一群调皮的孩子。

风雨把我也淋湿了，风声，雨声，荷声，声声入耳。黑夜中的我倒真得害怕风雨了，夜雨是没有诗意的，夜雨只能让夜行者更加孤单与泥泞。荷残犹有擎雨盖，有谁为夜行者撑伞？

我像荷塘里一株弯腰的……草，风叫我向东就得向东，叫向西就向西，而且要俯首称是。雨抽打着我，尽管我已弯下了腰也不曾放过，浑身滴淌着血与泪，在风中颤栗，不过依旧和莲花站在一起。

雨终于停了，我直起身抖落雨水，荷塘已寂静无声，此时的人们也早已香梦沉酣了，远处黑暗中有一个窗口的灯还在为我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