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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太行 ‖ 听父亲讲那昆仑山上的故事(上)

文/李雯欣

这几年疫情反复对于离开家乡的我们来说,回家竟成了一种奢望。但好在现在科技发达、通讯便捷,可以每天和父母视频聊天,也算能缓解下浓浓的思念之情。

那天,我和父亲视频时,父亲正在看电视,我问父亲:“爸,在看什么节目?”父亲回道:“在看军事纪实——昆仑汽车兵。”我笑着说:“您还是这么喜欢看这个节目啊?看着挺惊险的,但最后都会平安到达的。”父亲轻“嗯”一声,说:“现在的情况确实好了很多很多。我们那个年代里,有很多人牺牲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停顿了下来,我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静了一会,父亲接着说:“我们那个年代真的太难了,现在真是越来越好了,国富兵强,你们是幸运的一代啊!”“嗯,现在确实很好,那你们那个年代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知道父亲在南疆当过兵,而且是经常翻山越岭辗转各个边防哨所的汽车兵,但很少认真听父亲讲那时的事情,如今隔得远了,反而越想听父亲讲讲当年的故事了。

昆仑山

1976年,父亲光荣地参了军,部队在遥远的南疆叶城,那里是昆仑山的零公里处,每一次的执行任务都会从那里出发,然后一路经达坂、悬崖、冰河、峡谷、乱滩、泥沙等艰险最终到达一个个边防驻地,为那里的战士送去战备物资和生活给养。

第一次执行任务,想着自己可以亲自见识下什么库地、麻扎、黑卡、康西瓦、奇台、界山这些奇怪名字的地方,可以踏上南疆人口中所说的“连猴子都翻不过去的山”。父亲和那些新兵一样激动又兴奋!

临行前,参谋长为他们讲了几句话:“昆仑山上什么都不长,但到处长满了我们军人勇往直前的精神,到处都是我们军人迎难而上的胆量。这是你们新兵第一次执行任务,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可以擅自行动。我在这里等待你们凯旋而归!”聊聊几句让那些新兵瞬间热血沸腾,更加期待这第一次出征胜利归来。

车队在老兵带新兵的组合下即将出发,和父亲一起的是已经入伍五年的老兵崔勇,他很健谈。他一边指导父亲用摇把将那老解放军车发动起来,一边问:“猜猜为什么不直接用马达发动车子,而是要用摇把发动?”

“节约使用马达频率?”父亲回道。

“聪明,的确是这样。我们现在海拔线还好,不会有高原反应,途经一个又一个达坂,海拔线一个比一个高,再使用摇把不仅费力而且也容易高反,那个时候使用马达发动车子可以让我们轻松些。”崔勇乐呵呵地说着,他圆圆的脸庞,眼睛本来就小,一笑起来就更眯成了一条缝,更显得平易近人。

车子很快驶过了零公里处,踏进了那条有着“生死天路”之称的新藏线。道路是崎岖不平的土路,车轮带起的小石头不停敲打着车身,车队过后满是烟尘。即将要翻越库地达坂,路变得越来越窄,路的一侧是陡峭的石壁,另一侧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那便真就是生死之隔。如果没有过硬的驾驶技术和强大的心理素质是真的无法挑战这“第一神山”昆仑山!

崔勇看着父亲在寒冷的天气中有汗水渗出,开启了他的话唠模式:“不用担心,这条路看着害怕,不过对于咱们部队的司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咱们29兵团就没有走不过去的路,翻不过去的山。踏实往前开,我给你讲讲我第一次上这条路的故事吧。

第一次上这条路就倒霉催得似的赶上暴风雪,到了黑卡达坂那里走不了,在那里等了一天,实在是太冷了,到晚上我的脚没知觉了,吓得我以为脚没了呢!我就坐在这里动也不敢动,哭着跟班长说,我脚怎么没了啊?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班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下车铲了一桶雪回来,双手捧着雪给我搓,搓了好一会脚终于有点知觉了,班长又把我的脚放到他的军大衣里暖着,然后骂我,哭个啥啊?这不是好好在这里呢。

不是跟你们说让你们多穿吗?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多穿双厚袜子?真是愣头青一个。班长一骂人,我就不敢哭了,也不敢回话。其实在库地兵站那里我听到班长说要加衣服了,我没有当回事,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的,怎么会给冻着?结果就真的差点把脚冻坏,要不是班长有经验及时给我暖了回来,估计我这后半辈子也就轮椅上了。我现在每次都穿好几双袜子,哎,你穿了几双袜子啊?”

“一双,我们班长也是提醒要在库地那里多加衣服。”父亲回道,听着崔勇的讲述心里的紧张已经慢慢缓解开来,车子开得更加平稳,对前面的路也更有信心。

终于到达了海拔3150米库地达坂,这里便是维语“连猴子都翻不过去的山”,安全到达库地兵站休整一夜,父亲也在崔勇的碎碎叨念下,多加了衣服以抵御之后路上的寒冷。

从库地兵站出来,崔勇开始驾驶汽车,他说:“从这里开始,路会更难走,要穿过'一线天’,爬过连续弯道的麻扎达坂、黑山达坂,才能到达三十里营房兵站。以我的经验,很多新兵在上麻扎达坂这一带会有高原反应,但是也不要担心,有一些难受都是正常的反应,等适应后就没事了。”

“嗯,我有心理准备。”父亲回道。

走了多半天后,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大地也变得混沌起来,气温陡然降了下来。在这昆仑山上下雪是经常的事,只要不出现暴风雪便都无大碍。只是路越来越难走,车子颠簸的让人反胃,骤然而降得不光是气温,气压的反差让父亲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光头晕恶心,耳膜也开始鼓胀,快要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好在这时车队停了下来,原来不光是父亲,很多新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反。老兵是比较有经验的,一般都会选择在这时停下休息,让新兵适应后再慢慢前行。

在休息的时候,他们拿出了炊具开始准备这一天里一顿热乎乎的用餐。他们就地取材支好锅具,用车里带的木柴烧水煮面,一碗热气腾腾地清水挂面就着咸菜,当然还要就着那随天飘落下来的雪花,这就是一天里最美味的食物了。

崔勇吃得是津津有味,边催促着父亲吃:“你快吃啊,可以治高反。这可比干啃干粮美味多了啊,看着这热气就舒服啊。快点趁热吃,看这天气,下顿的热饭还不知道哪里了呢。我要再去来一碗。”说着他又跑到锅边盛第二碗去了。

父亲本来头晕恶心的厉害,喝了点热汤,真的感觉好了很多。当然这可能跟刚刚崔勇的那句话产生了心理作用也有关系吧。吃完热汤面,休息一会儿那股难受的感觉慢慢地减轻了很多,可以正常听到大家讲话,呼吸虽然还是有点喘,但最起码可以正常的呼吸那极冷的空气了。

车队又开始出发,继续缓缓前进,一路上为了照顾新兵走走停停,到达三十里营房兵站已经是第三天的夜里。稍作修整后,一早车队接着出发,从三十里营房兵站出来,沿着喀什喀尔河,一路是缓上坡为主的起伏路,难度不大,崔勇放心的将车子交到了父亲手上,他有些疲惫的靠着车座上没有说话。这几天为了照顾父亲,他总是连续开很久才会让父亲开一会儿,那笨重的大解放车开起来并不轻松,几天下来他确实太累了。

途经康西瓦烈士陵园时,崔勇坐直了身子,向着那里的方向远远地敬了个军礼。一寸山河一寸血,正是这无数的忠骨换就了现在的太平。崔勇望着那个方向神色凝重的说:“'生在喀喇昆仑为祖国站岗,死在康西瓦为人民放哨。’了不起啊!”

继续前行,沿着道路上上下下,在天黑的时候到达了海拔4200米的大红柳滩。这里并没有“红柳”的水柏枝灌丛,偶尔能看到的是干枯的红柳根静静地躺在那河谷荒滩上。四周全是一片荒芜,说是路,其实完全是靠着汽车硬轧出来的。车队想要加快速度尽快赶到红柳滩兵站,却没想到父亲前面的那辆车爆胎了。父亲将车子停了下来,准备下车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崔勇叫住了父亲,将车上的枪递给了父亲,说:“带上它,可能会用上。”

父亲接过那把沉甸甸的枪,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在这和平年代里,这里还会有仗打?下车后,两人并肩向前走,父亲轻拍了下枪,问道:“为什么带它?”

崔勇对父亲的提问很满意,似乎就在等着父亲问,他回道:“因为这个地方经常有狼群出没,你能打得过狼吗?打不过吧?那就得靠它了!尤其在这晚上更容易遇见狼群围攻,没有这家伙,真遇见狼群围攻,别说你一个人,就是我们这些人谁能保证完好地走出去?”

父亲听完将手里的枪端得更稳了,与此同时,其他车辆的战士也有下车前去帮忙的,有几个人跟父亲一样拿着枪在四周随时警戒着。而其他人则跟着帮忙一起换胎,在这高高的海拔线上换胎也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

“嗷……”远方传来接二连三的狼叫声,在车上那会儿,车子在响并未听到,当车子全部停下后,狼叫声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父亲和几个拿枪的战友迅速将子弹上了膛,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隐隐地能看到约在百米远的地方有狼群在晃动,但是它们并没有向前冲,它们似乎也很警觉,站在那里望向这边,就那样对峙着。

又有人从车上下来了,还带了火把,接着又有几个火把出现,一刻钟后,狼群开始有异动,不知道是火把的作用,还是一个个随时准备射击的战士带去的震慑,总之狼群没有选择向前,而是向后退了回去,只留下几声“嗷嗷”地吼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红柳滩。

车子终于修好了,饶是几个经常行走于昆仑山的老兵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将胎换好,个个累得气喘吁吁。车队又可以前进了,半夜时终于到达了红柳滩兵站,可以暂时休息半夜。

次日一早,车队继续行驶,半日后终于钻出了荒寂的大峡谷,又盘旋着爬上山高路险的奇台达坂,再走一段相对开阔平坦的高原面,就即将到达令人心悸的甜水海兵站了。

“甜水海”里既没有甜水,也没有海,其实它是这一带最为荒凉的地方。除了一个兵站外,方圆百里没有人烟,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湖底泥沙发白,不知干涸了多少年的咸水湖,据说就连兵站仅有的一口井的井水也是咸的,战士们吃水要到很远的一处淡水井里挑。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甜水海’吗?”崔勇休息了一路有了些精神,又和父亲聊了起来。

父亲摇头,这些地方来之前已经了解过大概情况,但是这么荒凉的地方为什么叫甜水海,父亲也有些疑惑。

崔勇看父亲不知,有些小得意,眼睛又眯了起来,故意清了下嗓子道:“那我给你讲讲吧,这个故事吧其实有点凄惨。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小战士在这里因为干渴难忍,喝了又苦又涩的咸水,最后因为脱水牺牲。

在生命临终前,他靠在班长的怀里,恍恍惚惚地呓语着'甜水海,甜水海’。后来为了纪念这位战友,就把这个地方称为了'甜水海’。”

解了父亲的惑,崔勇还有点意犹未尽,又接着说:“这个地方的狼群比红柳滩还要凶猛,这里不光是环境恶劣,时不时地还要应对狼群的袭击,在这个兵站的战士也真是不容易了!”

“嗯,这些守疆兵站和戍边哨卡的战士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我们只是在这条路上奔波,虽然也危险,但至少还可以见到很多人,回兵团里休息时生活也是正常的。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不说身体上要承受高原症的摧残,生活条件有多艰苦,光是这枯燥单调的生活就够折磨人的,不敢想他们平常的日子有多么艰难。”父亲感叹道。

“是啊,不容易!这里就是他们'铁马兵戈入梦来’的'战场’,好男儿征战四方,好男儿驻守边疆,昆仑山上献青春,昆仑山上无花草,昆仑山上冰雪厚,昆仑山上硬汉飘,昆仑山上思姑娘,昆仑山上念家乡……”崔勇哼唱起了不知谁编的歌,那小眼睛里却有亮闪闪的水珠儿差点落下,他停下了唱,迅速擦了下,又笑着问父亲:“你会这首歌吗?”

“不会。”父亲如实回答,其实刚刚崔勇的小动作父亲看到了,心里一瞬间也跟着有些难过。

“不会好啊,以后我教你啊!我唱歌相当可以的,咱们兵团每次有活动我必是主唱,我再换一个唱啊。'太阳又东升,爬上了帕米尔的高山,顶翘脚儿望着北京城,瀚海接连着天边,大山冲破了云层,飞驰万里的白云哟,捎封信儿到北京…… ’”崔勇唱起了《高原之歌》,车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往常。

车队颠簸了几日,途经泉水湖,是一处由附近山体的泉水流拢聚集而形成的湖泊,它还有一个可怕的名字“死人沟”,据说那里曾因高海拔,气候多变等原因很多战士和户外攀登者在那里遇难,所以就有了那个让人听而生畏的外号。车队走走停停,继续向界山达坂行驶,界山达坂是这条线上的海拔最高点。在达坂顶上有块石碑,一面竖刻着红红的“界山达坂”四字,一面刻着海拔高度“6790米”。从“界山达坂”开始就是进入了西藏,道路也相对容易走些,不用再翻一个又一个曲折高险的达返,车队又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这次任务的终点站----西藏狮泉河兵站。

物资平安送达,并不是任务完成,他们要调转车头,再来一次相反的行程,安全到达叶城才是真正的完成任务。又过五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叶城29兵团,第一次执行任务终于圆满完成。(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李雯欣,邢台市信都区白岸乡白岸口村人。现在北京密云生活,业余喜欢写作、读书,养花。祝福家乡发展的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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