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凤
梧桐法国梧桐泡桐
梧桐是我国有记载的最早的树种之一。《诗经》中有“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之句，民间一直流传着“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的谚语。但对于我们大多数北方人来说，梧桐既耳熟能详，又不大常见。于是，难免会出现两种误解：一是错把法国梧桐或泡桐当成梧桐，二是不假思索地引用“梧桐一叶知秋”。
法国梧桐是常见的行道树。您可以找几个朋友问问什么是梧桐树，估计会有人指指法国梧桐，就是路边结“球球”的那种树。法国梧桐学名叫悬铃木。悬铃木近代被大量引入，最初由法国人种植在上海法租界。此树叶似梧桐，被中国人称作“法国梧桐”；而此树是法国人从英国引进的，法国人叫它“英国梧桐”。悬铃木果是比桂圆略大的“球球”，挂在树枝上好比“悬铃”。梧桐果与之差别大，果叶如小船壳，上面粘着豆大的梧桐子。梧桐子可炒着吃，我的一位老师说小时候在老家吃过,清香。
很多城市以法国梧桐为市树。南京在民国时期大量种植法国梧桐，如今有许多法国梧桐街道，夏秋绿叶成荫，初冬变黄，这种黄偏褐色，景象如油画。也许，您会以为南京的市树是法国梧桐。正确答案是：南京的市树是雪松。我专门问过南京的表姐，她说：南京市花为梅花，市树为雪松，更搭。南京的北京东路有几百棵雪松，下次再去，我们一起走走。
我没有把法国梧桐与梧桐弄混过，但曾把泡桐与梧桐弄混过。泡桐在北京比较常见，高高大大，春天开一串串喇叭花，紫色，散发着甜香。这是泡桐区别于梧桐、法国梧桐的显著标志！此外，泡桐叶是全缘的；法国梧桐、梧桐叶均有裂。泡桐树皮褐色，法国梧桐树皮灰白；梧桐树皮是青色的，所谓青桐、碧梧。
说起泡桐，我就会想到“焦桐”，想起《念奴娇·追思焦裕禄》这首词，“……百姓谁不爱好官，把泪焦桐成雨……”20世纪60年代，为了防治风沙，焦裕禄带领兰考人大量种植生长快、适应性强广、木质好的泡桐树，泡桐也因此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焦桐”。几十年后，人们发现“焦桐”也是很好的乐器材料，这又大大促进了兰考的发展。
梧桐树喜光，喜温暖湿润气候，耐寒性不如法国梧桐和泡桐。由于气候等条件限制，北京梧桐树并不多、并不大。梧桐木是做古琴的上好材料，古代四大名琴号钟、绕梁、绿绮、焦尾皆用梧桐木。
我在颐和园、陶然亭、大观园等地找到过梧桐。最好找梧桐的地方是大观园秋爽斋，有十来棵。古人喜欢在庭前、窗前、门侧、行道旁栽种梧桐。曹雪芹写《红楼梦》，把秋爽斋赋予了“才自清明志自高”的贾探春，此处标志性植物是梧桐。第四十回刘姥姥游大观园，贾母在秋爽斋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只是细些”。
梧桐，也是中国诗词里的“常客”，而且形成了一定的意象，主要是高洁、秋意、离愁、书香、成才、引才等。对于“没有梧桐树，哪来金凤凰”，我喜其中的哲理；对于梧桐细雨，我印象深的是李清照写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对于梧桐报秋，我持保留意见。
梧桐报秋，据说形成唐代。李白写了“今兹大火落，秋叶黄梧桐”。白居易等因此把立秋、梧桐、一叶知秋正式关联起来。再早可追到先秦的宋玉，他写过“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我想不明白：宋玉是以梧桐、楸树泛写秋天叶落，而且是白露节气；李白是大写意，把七月流火与梧桐黄叶拉在一起，不分初秋与深秋。这些怎么能得出“梧桐一叶知秋”的结论呢？实际上，立秋紧临夏季，荷花尚开，树仍葱蓉。或有人驳我，这是写诗，不是讲科学。我倒是蛮高兴的，知道这是“古人”写“诗”就好；同时，不妨去观察观察当今什么树“一叶知秋”，引用时分分场景。我感觉，这几年京城落叶最早的树是银红槭，接着是白腊、国槐。梧桐进了霜降还碧绿碧绿的，立冬前后经一两场大幅降温，叶子才会变黄。可以说：不是“梧桐一叶知秋”，而是“梧桐叶黄知冬”。
初冬，我去大观园，气温零度上下。到了秋爽斋，那些梧桐有的满树金黄，有的青黄杂糅，色彩类似旁边的银杏树，但叶子能大出十倍。此时，法国梧桐或绿或黄或褐，泡桐、杨柳还绿着。
王金辉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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