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瓶装旧酒的问题
前面我们简单讨论了中与西，新与旧的关系，中与西的问题说的多一些，新与旧的问题说的少一些，其中有一种情况还没有讨论到，那就是新瓶装旧酒的问题。港台新儒学家们是新瓶装旧酒的典型，主要代表是牟宗三、唐君毅、徐复观等人。“港台新儒家”崛起于60年代的台湾、香港，其思想直承熊十力的“性智说”而来。但与以中学拒斥西学的保守做法不同，这种思想原型认为西学包含于中学之中，因此主张以中学来消融西学。牟宗三将中国传统的儒学称为“生命 的学问”。这一提法是针对西方哲学中的 “理智主义”立场而发的。他说，西方哲学本是由知识为中心而发的，不是生命中心的。我们这几十年的哲学是以学习西方哲学为主的，所以只注意了他们的“知识中心”的逻辑思辨，接触了一些逻辑问题、科学问题以及外在的思辨的形而上学问题，而并没有注意生命的学问。按他的说法，读西方哲学是很难接触到生命的学问的，西方哲学的精彩之处，不在生命领域内，而在逻辑领域内、知识领域内、概念的思辨方式中，所以他们没有好的人生哲学。牟宗三提出，生命的学问实乃儒家的心性之学；传统儒家讲“内圣外王”，此外王之学，在今天就是科学和民主。他认为，传统的心性之学不仅不与现代社会必需的科学与民主相冲突，而且儒学的内在的目的即要求科学。他说，儒家讲良知、讲道德，乃重在存心和动机之善，但有一好的动机却无知识，则此道德上好的动机亦无从表达出来。所以，良知、道德的动机在本质上即要求以知识作为一传达的工具，自然要求科学、肯定科学。儒家思想与民主的关系亦是如此。他说，儒家的理想政治是“藏天下于天下”的大同政治。“藏天下于天下”就是把天下藏在天下中，不是把天下一把抓过来藏在“我”的口袋中，这就很接近我们今天讲的“民主政治”……牟氏的思想大抵就是此类。
我不太喜欢这种“以中摄西”的做法。中学与西学是两种不同的学术类型，强行消融，只能是面合心离。世上或许压根不存在能统摄一切思想理论的“典型范式”，即便有，也未必就是中学，所以我不同意以中学统摄一切的做法。实际上，东方学也不是只有中学而已，与西学对立的应该是东学，而不应该是中学。前文如此将中西并置只是为了表述方便罢了，与真实情况是不符的。
总而言之，发扬传统不是妄自尊大，而是为了更好的与国际交流，不理清自己民族的文化遗产，我们是没资本与人家沟通的。而发扬传统第一步就是要整理国故，但整理国故不一定非用传统的方法，事实上，它必须兼采中西学之长，发掘新东西，才能使经典对当下时代产生积极意义。文言文是承载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因此，学文言的目的不是希望我们像古人那样说话作文，而是希望我们批判地继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我们要的是“酒”，“瓶”只是盛酒的工具罢了，假如旧瓶装得下新酒，我们何必介意这旧瓶呢？假如旧瓶里装不了新酒，我们也不必执着于旧瓶，大可拿来新瓶，总之，我们要新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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