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说,他曾在巴黎圣母院两座钟楼之一的黑暗角落里,发现墙上有一个手刻的词:ANÁΓKH(命运),《巴黎圣母院》一书正是为了叙说这个词而写作的。而这里的命运说的是谁的命运呢?具体所指我不自认知之,但似乎隐含着古建筑的命运之意。《巴黎圣母院》一书本身就有讲述圣母院乃至巴黎古建筑演变历史的使命,这在该书的第三卷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两章中的内容与小说情节几乎是无关的。
第三卷的两个章节内容原本丢失了,直到“一八三二年勘定本”中才重新加入,在书里的“作者附告”中雨果说到:“诚然,有些人虽十分高明,却在《巴黎圣母院》中仅仅寻求戏剧性、寻求故事情节,这重新找到的几章在他们看来,也许没有什么价值。但是,或有另一些读者已经发现:研究研究本书中蕴藏的美学哲学思想并非无益,自会慨然乐意在阅读《巴黎圣母院》的过程中从小说形式下面探索出小说情节以外的寓意,乐意——请允许我们使用多少有点狂妄的词句——透过诗人现在这个样子的创作,追寻出历史学家的体系、艺术家的宗旨。”可见,雨果想在这部小说中加入“历史学家的体系和艺术家的宗旨”。如果我们仔细读读该书的第三卷,我们就能看出雨果对古建筑的热爱与关切,我们也就能理解,他为何那样痛斥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行为。
然而,雨果还能在残存的圣母院中发现刻在墙上的命运一词,北京城中,似乎连刻写命运的墙壁也搜寻不到了。
我喜欢逛北京城,但我不喜欢逛景点。今天上午我从东华门附近打车想去东罗圈胡同里的金岳霖先生故居看看。
我一上车,师傅问我去哪,我说去东罗圈胡同。他显然不知道这个地方,虽然他是北京本地的老师傅,虽然那胡同离东华门不过两公里,虽然他经常在周边拉活,但他确实没听说过那地方。我也有些惊讶,我就说,地图上显示在灯市口地铁站附近。
师傅马上说,灯市口我知道。但是,你去那地方干嘛?那地方什么也没有。我说我就是逛逛。
他又说,那有什么逛的,还不如去天桥看看表演。我只好告诉他,我去参观名人故居。
师傅很执着,跟我说,那没有故居啊,就是有也不对外开放,去故居应该去什刹海,南锣鼓巷啊!我说我知道,就是随便逛逛。
师傅又问我,是谁的故居。我说金岳霖。
师傅问,金岳霖是谁?我说是清华的一个教授。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灯市口地铁站。灯市口地铁站在东四南大街与干面胡同的交叉口,而东罗圈胡同就在干面胡同里面。
干面胡同在东四南大街和朝阳门南小街的中间,南面是金宝街,北面就是赫赫有名的史家胡同。也不怪司机不知道,所谓东罗圈胡同,现在只是干面胡同中间一段通往中国社科院宿舍楼的小路,长度不超过三百米,而金岳霖故居就在社科院宿舍楼那个院子的边上一个非常小的院子里,但是,早已被拆除。这院子叫“甲11号院”,现在里面是一栋宿舍楼,大概只有三个单元的住户,据说是化工部的宿舍。
那时,我忘着眼前的景象,颇有沧海桑田之感。离甲11号院不远是干面胡同35号院,据说是桥梁专家茅以升故居,我去看了看,故居也早已荡然无存,成了普通民宅,看不出过去的丝毫样子。
历史是残酷的,它会抹去很多东西,包括人的命运。在人活着的时候,他(她)的影响力可能会跨越国界,走向全球,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多数人都被渐渐忘记,他们的命运的影响力缩小的一座房子,一通墓碑,一页文字里。
如今,这房子也失去了,我们又该去何处凭吊这曾经辉煌伟大的命运呢?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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