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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青海|有韭菜包子和香包,唯独没有粽子的端午节

又是一年端午季。知天命的我,不由回想起自己童年时在青海度过的一个个端午节。也只有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回过头去看,才能看到那些曾经毫不在意的民俗和细节所蕴含的博大精深,以及依旧鲜活着的传承和文化。

青海,是移民大省,尤其是汉族人里,外省人能占到三分之二(最早的青海汉族可很可能也是移民,年份久了就以土著自居,这个问题后面会说到)。所以每到节庆,各家各户就成了各地民俗大比拼的舞台。最开心的自然莫过于我们这些小孩子了:每到一家,总能吃到绝不雷同的食物,等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肚子早就圆鼓鼓的什么也吃不下了。

但有一个节日是例外,这就是端午节。端午节的时令食品只有两种,一种是不论来自内陆任何一个省份的移民家庭,都是粽子。在那个年代里,每家每户的粽子基本都一样,全都是纯糯米,鲜有其他馅儿,能称得上上品的,也无非就是里面裹有一枚红枣。另一种,就是当地土著人家,清一色的韭菜包子。家里条件好的,仔细分辨的话,能在韭菜中找出点鸡蛋的痕迹,大部分就只是全韭菜馅儿,没有其他佐料。

端午节前后几天,教室里全都是韭菜味儿——当年的我们不觉得,甚至认为有些大人(包括老师)皱眉蹙鼻的表情不可思议。在我们小时候,很多孩子都是来不及吃早饭,或者有意为之,会把食物带到学校,小伙伴们一起吃。另外就算吃过早饭的同学,也会再带点吃的,在课间时候加餐。这种能额外带点东西到学校来吃的同学,都是被羡慕的对象。因为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够拿出一日三餐(或两餐,早餐是省略了的)之外的吃食,供孩子在正餐之外当零嘴。

所以端午节的时候,当地同学就会带韭菜包子,而我们会带一两个粽子到学校。说实在话,这一两个粽子被带到学校,很大成分是进行炫耀,粽子太难得了。首先是粽叶,每年包粽子所使用粽叶都是上一年留下来的,只额外买一点补充。每年,我们吃粽子的时候,父母总是一再叮嘱,要小心翼翼地剥,不要将粽叶剥坏了。完整的粽叶会用水浸泡,洗净上面的米粒儿后,晾干,扎成捆之后收好,等到明年再用。

节省只是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一叶难求。印象里父母四处寻找购买粽叶的时间,就是我们开始盼端午节的开始。通常情况,最后都是大院里某位叔叔(也有一两次是父亲)集中购买了几斤,然后每家每户按照上一年损坏的情况按需分配。

然后就是浸泡粽叶,要用石灰水。这时候我们平日的调皮捣蛋反倒派上了用场。妈妈会让我们到建筑工地拿一小块石灰回来。等我们跑远了的时候,还能听见妈妈仍在一遍遍地说别直接用手拿。我们就是用手拿啊,不然还能怎么?何况平日也是直接用手拿着玩儿,觉得热乎乎的,挺好玩。

石灰拿回来后,妈妈会把石灰放在水里。等石灰融化了,就把粽叶放在里面泡一夜。我们以为第二天就可包粽子,哪知道还远呢:包粽子用的糯米,比粽叶更难求。就连我们小孩子也能感觉到糯米来之不易。因为粮店平日是不供应糯米的,等端午节特供,那排队的人能让我们小孩子在旁边看一整天,但要让我们排队,却连五分钟都忍受不了。

等通过种种方法,终于买回来三五斤糯米后,糯米也还要在浸泡过粽叶的石灰水中泡一夜。这些事先准备的过程,一次次挑战着我们这些孩子的耐心极限。终于,万事俱备,开始包粽子。但包好粽子≠吃粽子,粽子要在钢筋锅里煮整整一夜。我们就在愈来愈浓郁的粽香味里不甘心地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桌子上会有两枚剥好的粽子,白白胖胖地耸立在盘子里,等待着我们。

偶尔有一两年的端午,粽子旁边会有些许白糖。我们觉得,那就是母爱。

如此艰难过程诞生的粽子,不带到学校炫耀一下怎么能行?对于当地的同学,粽子完完全全是新鲜事物,真的没有丝毫夸张成分。甚至很多同学用青海话读“粽子”两个字都觉得奇怪,感觉这两个字就压根不能组成词。更别说吃过粽子了。对他们而言,端午节,就是数量多到无法计算的韭菜包子,很多天都吃不完。

尽管年年父母都会叮嘱,不要用粽子和同学进行交换,但根本不起作用。我们会和要好的当地同学进行交换,他们吃我们的粽子,我们吃他们的韭菜包子。没有谁怜悯谁的成分,虽然我们这些被他们称为南蛮子的二代移民多少有些洋洋自得的心理。

粽子难得,但抵不上当地同学韭菜包子的皮儿。那是自家小钢磨磨出来的面,和粮店里供应的面粉完全不一样。甚至,来自上海,价格顶天,达到了0.21元/斤的富强粉,也无法相比。平日里,我们就垂涎三尺看当地同学带来的饼子、馍馍,那种面粉的清香真的难以抵抗当地同学在和我们对骂的时候,会用“吃供应粮的”这样一句,我们全无招架之功,因为,因为这句话不脏啊,我们不知道怎么“回骂”。

为了吃皮儿,韭菜馅儿也就一起吃了,似乎也没那么难吃。当看到我们“不嫌弃”,那些并没有和我进行交换的当地同学,也会纷纷拿出一两个包子塞给我们,乃至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们会带着十几个韭菜包子,胡乱装在书包里,装不下的就在手里捧着。往往,那些跟我们进行交换的同学,会把粽子分成很多份,分给其他当地同学品尝。我们觉得他们理所当然应该这样做,却从未发现这种分享精神是我们这些小南蛮子缺少的。

这就是当年青海的端午。作为主人家的当地人,根本没有吃粽子的习俗。而且他们似乎也并不对随移民而进入青海的粽子特别感兴趣。对了,作为当地同学,端午节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香包。

香包太好看了,而且用的都是跟被子面一样丝滑的料子。那些形状各异,五彩缤纷的香包全都出自当地同学的家庭。我们这些外省移民,没有任何一个省份来的家庭制作过。每每看到当地同学拿着很多香包来到教室,我们潜意识里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侍弄庄稼的粗鄙之人(请原谅年少的我们,曾经的狂妄),怎么会缝制出如此精细的物件来?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的女性长辈(奶奶、妈妈或者还有年长一些的姐姐)做出来的,这东西,街上没有卖的。

每年,多多少少也会分到几个香包,选一个挂在第二个纽扣上。高年级的男同学也不会在这一天骂我们像个丫头(丫头在青海话里是小姑娘的意思,不含贬义,也不是“丫鬟”之意)。这些香包里包裹着的都是棉花——我们在新鲜劲儿过后,都拆开看过。对于端午节为什么当地同学家庭会缝制这些香包,他们回答不了;回到家里问爸爸妈妈也没有结果,只说是为了好看。可为什么中秋节、春节时候不缝制呢,不也一样好看?再问,基本上就会得到“讨嫌”的训斥。

现在的我,自然知道了香包习俗的由来。香包是古时候的人们对付“毒五月”的手段,是随身佩戴或悬挂于门厅卧室用来驱虫避疫的工具。因为要随身佩戴,自然从审美角度出发,要做的好看一些。香包里面,包裹的是一些草药。看来带到学校分享给我们的,已经是纯粹的工艺品或者说小礼物小玩意儿了,用棉花来充数,失去了实际功能。

就算货真价实的香包,也没有多少实际功能。地处高原的青海(河湟谷地),时令要比内陆晚一个月甚至更长。农历五月,青海才是春天。远没到蛇虫鼠蚁滋生,细菌繁殖之时。而且青海,生存不易,不仅是对人类,对动物也是。青海(特指我们小时候)没有蚊子蟑螂,很少很少能见到蛇。老鼠有,但属于见人就躲的那种,不像我家崽崽第一次到湘南(2010年),见到大白天大摇大摆的老鼠过街,过于吃惊。他的吃惊让旁边的人更吃惊:你们青海,这个都没有?没有不更好吗?可惜,有。

所以香包这个习俗,源自当地人的“远古”记忆。源自他们的祖先从大江南北迁移到青海之初,对故土的思念之情。他们和在故乡时一样,到了春节要上演跑旱船,到了端午要防蚊蚁蛇鼠,到了中秋要祭月,到了腊八要喝粥……青海民歌里居然也有《茉莉花》,实在想不到吧?

大唐年间,前往吐蕃的使节沿唐蕃古道返回长安,途经河湟(今西宁、海东)时,有大唐遗民在路旁跪泣,何日收复旧地,令我等重为大唐子民。可见青海汉族的迁移史很早就开始了。青海汉族源于南京珠玑巷的传说,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代大规模移民。或许,人们只记住了相对年份较近的,而那些久远的迁徙,早已经变成了血液里的基因,成为了香包、民歌、民俗。

那唯一的问题就是:来自内陆的先民,为什么没有粽子带入青海?我曾经迷惑过,很快就有了答案。粽叶和糯米,都是亚热带作物啊!我们青海人的先民不得不放弃祖先的传统,而“自创”出韭菜包子。

想来,那股味道,也多少会让蛇虫鼠蚁躲避一下?




年年端午

端午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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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舒放,力求避免油腻的中年男子。流浪各地,但定型于高大陆青海。写诗多年,一直坚持着,哪怕诗歌从大众变成小众乃至现在的旁门,喜欢不减,且欢喜有加。
世界薄寡,请允许我用诗歌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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