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家庭的脱贫

2018年10月我驻村扶贫伊始，就有包组干部提醒我，田西组贫困户田启家里情况特殊，上门走访时要格外小心。该特殊家庭户上三人，户主田启当时四十多岁，常年在外打工，平时只有老婆和儿子在家。儿子田德年龄二十多岁，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犯起病来喜欢打人，据说其母亲多次被打，家中门窗玻璃经常被砸得粉碎。三名扶贫队员反映，他们平时走访都避开田启家，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怕出意外。

2018年11月，我提议带工作队去田启家走访时，三名扶贫队员都摇手表示不干，担心去了会被田德殴打。但当年田启家已作为村拟脱贫户上报，因为其家有精神病人，工作队不上门走访肯定过不了关、说不过去。我看大家对走访田启面有难色，就耐心地与大家商议对策。认为田启家今年脱贫，工作队不去走访肯定不行，工作队不但要上门走访，还要当面给他们讲清讲透脱贫事宜。告诉大家走访时如果感到害怕，进门时我会第一个走在前面，到时大家跟在我身后，田德如果打人由我应付。安慰大家说我们人多势众，四个人一起往田德面前一站，吓也吓他一跳，估计他不敢轻举妄动。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打起来，他也打不过我们四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害怕的。听我这么一说，大家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刚到田启家门前，就有扶贫队员指着他家的窗户，向我介绍那就是田德打碎的玻璃。我一看果然不假，二楼三个窗户的玻璃全碎，几条破旧的窗帘在寒风中摇摆，现状甚为凄惨。我忙上前敲门，敲了半天田启老婆才出来开了大门。田启老婆四十来岁，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脸上带有淤青，手上包着纱布，看来被打传言非虚。也许家里已许久没人敢来，老田老婆见到我们上门很是意外，有点手足无措，连忙将我们让进屋里。我不知田德在不在家，为防意外，进屋后没有立即在椅子上坐下，而是随手握住一个铁锨的木把，三名扶贫队员待在院子里没敢进屋。我刚进屋还未说话，就见从二楼下来一个五大三粗很壮的小伙子，一米八几的个头，方脸、浓眉、黄发，两眼白多黑少，大冬天穿一件单衣一双拖鞋，微胖，不用说此人就是田德了。田德见到我也不说话，径直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确有一点精神不大正常的味道。他坐我站，我认为即使他起身攻击，我也有时间从容应对，但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手里仍握紧锨把，并没有放松警惕。

我随即作了自我介绍，讲清了来意，并明确告知他家今年脱贫，请他们支持配合等。田启老婆见田德在场没敢搭话，也没敢坐下，现场都是田德和我一问一答。田德和我讲话时，虽然眼睛有点呆滞发直，但讲起话来条理清楚，扶贫政策也大都知道，令我很是惊讶。问其原因时，田德告诉我他平常没有大事，村里只要开大会他能参加都会参加，另外村里还有大喇叭经常宣传，时间一久他自然就记住了。我对此很是高兴，告知田德他对扶贫政策比村里大多数人都记得准、记得牢，不少人我们上门宣讲多遍都记不住，像他这样的有心人不多，认为他做得很好，应该给予表扬。一席话讲得田德眼中放光，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意，开始兴奋起来。

我看他情绪向好，手里也松了锨把，就笑着对他说，虽然他刚才讲得不错，记得很牢，但现在还有几个问题要考他一考，问他敢不敢应答、愿不愿应答。田德拍着胸脯表示同意，并表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问他知道不知道他家今年脱贫，他家愿意不愿意脱贫等，田德告知他知道他家今年脱贫，他和家人都响应国家号召，都愿意脱贫，反正脱贫也不脱政策。田德的表现令我大出意外，我转头问田启老婆是否真的如此时，田启老婆点头表示同意。田德见我与其母亲讲话，脸上立刻显现出很不高兴的神态，大声嚷着对我说“张书记，你不要问她，她是个无知识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讲不清，有什么事情你直接问我好了！”我见田德情绪有些不大稳定，连忙转移话题，改为给他宣讲脱贫事宜。告诉他脱贫时第三方评估人员可能会来家，到时会当面问他一些问题，问他自己感觉敢不敢回答、愿不愿回答、能不能答好。田德听后立刻向我靠近一步，拍着胸脯讲没有问题。我冲他竖了下大挴指，表扬他态度不错、信心十足，告知我们下次会上门对他专门进行脱贫要点培训，田德高兴地答应了。临走时我握了握田德的手，田德很是兴奋，握手很是有力，半晌才将手松开。

       在省脱贫攻坚第三方评估进场前，我带工作队又到田启家去了两次。第一次是对田德进行了脱贫要点培训，田德当时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问上一些问题，临走时告诉我们他都记住了。第二次是上门考他记得如何，结果田德对答如流，令我十分满意，看来他虽有精神病，但人却十分聪明。我发自内心地当面表扬了田德一番，田德很是高兴，非要坚持送我们出门不可。吓得与我同来的三名扶贫队员胆颤心惊，一个个躲得老远老远。

       在省脱贫攻坚第三方评估进场的前一天，村里召开贫困户脱贫动员大会，田德和母亲早早就坐到了会场前排，主动地和我打招呼，听讲也十分认真。会后，他和母亲掂着村里发给他家的一桶油一袋米，高高兴兴地回家准备去了。

在省脱贫攻坚第三方评估进场后的一天，村书记老于兴奋地告诉我，原来大家都担心田启家的脱贫，村原定方案是告诉评估组田启家有精神病人，让评估组上门看过现场后，直接电话与在外地的田启联系，以确保脱贫评估不出问题。结果评估组一到田启家，田德这小子表现得很好，一五一十对答如流，田启家的脱贫评估顺利完成，令人真的喜出望外、大跌眼镜。我见老于高兴，就把工作队近期走访的情况作了介绍，老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自那以后到我2021年6月扶贫结束，田德虽然不时还显出呆样，但每次见面都会主动与我打招呼，一次还主动就村党员活动室问题向我反映，并提出很好的改进建议。其间，也没有听说田德再殴打其母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