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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爷是父亲的舅舅。因为我奶奶去世得早,而老家有娘亲舅大一说,所以舅爷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父亲跟他舅舅走得近,我自然也感觉和舅爷很亲,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舅爷是我们家最主要的亲戚之一。
舅爷家的村子叫“前符渡”,但被老家的方言叫成“前佛头”,我识字后曾揣摩过村名的来历,想当然地以为一定是这个村子有过庙宇、佛头之类。直到长大后,偶然看见父亲给舅爷写信的地址,才知道村名原来是“前符渡”。“前符渡”村名的来历源自村东的卫运河。卫运河是冀鲁两省的分界线,以前没有桥,来往靠摆渡,舅爷家的村子曾是一个渡口,村名由此而得。
舅爷家离卫运河不足百米,小时候我每次去,舅爷都会带我去河堤上玩。那时卫运河水量丰沛,船只往来穿梭,一派繁忙景象。舅爷陪着我在河堤上一坐就是半天,给我讲船公摆渡、行人坐船以及河对岸的山东省。
记忆中的舅爷,中等个头,衣着打扮干净利索,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常见的农村老人。后来听父亲说,他姥姥家成分是地主,想当年也是富甲一方,这就难怪舅爷为什么识文断字、气质与众不同了。在老家生活的那些年,父亲每年都带我去舅爷家几次,一般是过了春节和麦收、秋收之后。
此时大家有了空闲,也为了庆祝节日和收获,就互相走亲访友。舅爷家的老宅,院子很大,南北有普通人家的两个长,一溜五间青砖抱厦房坐北朝南,虽然有些旧,但跟周围的土坯房比还是很气派,就连屋里的地面都是青色方砖铺就,这让当时见惯了土屋地的我更觉了不起。
舅爷家堂屋正中摆放的八仙桌、太师椅、长条几等家具,也不是一般农家能有的,朱红的颜色泛着亮光,雕饰着精美图案,看上去庄实而高贵,现在想来应该是红木的吧。条几上放着花瓶、座钟等摆件,花瓶里还插着鸡毛掸子;条几上方挂着几个大相框,里面镶着泛黄的老照片,上面的人都身着长袍马褂、留着长辫子。现在每每看“一锤定音”等节目,我都会想起舅爷家的摆设,想来那些老物件至少是清末民初的,也算得上古董吧。
舅爷家历经土改、入社,以前的家底早折腾光了,当时的日子过得跟乡亲们一样紧紧巴巴。但他心疼早早就没了娘的外甥,对我父亲总是关照有加,困难时期时不时给我们贴补些钱啊粮的。有一年春节为了过年,舅爷卖了只有百十斤的一头猪,好像只卖了几十块钱,还专程给我们家送去了10块钱。父亲于心难安,又拿出其中的5块钱给了他表妹(舅爷的女儿、嫁到我们村),就说是舅爷捎给闺女的。父亲说,那时候生活真是苦啊,花这5块钱的命都没有,父亲手里刚多了5块钱,我就生病了,等我的病好了,5块钱也花光了。
我那时还不记事,这些都是听父亲讲的,我记得的舅爷对我的好是他让舅奶奶给我做好吃的,尤其舅爷家蒸的花馍,白白的、甜甜的,有好几层高。每次春节过后我去舅爷家,舅爷总是从厢房的大缸里拿出专门给我留的花馍,吃不了还让我带回家。记忆尤深的还有舅爷给我买的头花,那是他赶年集时就买好的,留着年后我去了给我。乡间过年有句话叫“小小子要炮(鞭炮)、小姑娘要花”,过年时小辫上插一朵色彩鲜艳的纸花,是农村小姑娘很臭美的事儿。
父亲是个感恩的人,别人对他的一丁点好他都铭记在心,并传承给我们。舅爷给我们家的点滴帮助,我都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很多事听了不止十遍八遍。父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舅爷晚年的花销钱几乎都是父亲供着,就算不回去,也会从邮局寄。这些钱对没有收入的农村老人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基本保障了舅爷舅奶的日常生活和医疗费用。我耳濡目染,对舅爷很是尊崇孝敬,工作后每次回老家都去看他,除了买东西也给一定数目的钱。舅奶奶曾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想不到老了老了享了外甥和孙女的福了。村里人谁不夸,就是亲儿孙也未必做到这样啊!”
我最后一次见舅爷是一个春节,卧病在床的舅爷瘦得走了形,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舅爷浑浊的眼神在看到我们一家人时瞬间亮了许多,久久攥着父亲的手,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那次见面后没多久舅爷就去世了,因为离得远,父亲年岁也不小了,舅爷的家人不想让他来回跑,就没通知我们。父亲事后得到消息,好几天都沉浸在悲痛中,流着泪说他唯一的舅舅也走了,以后再没有长辈可供孝敬了。
一转眼,舅爷去世十多年了,我写下这篇回忆文字,以纪念我的舅爷,祝舅爷在天堂里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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