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空映‖文/林夕溪

璃月空映

看着成堆待洗的衣服，我惟有哀叹孔子的那句“逝者如斯夫”了。

待我洗完衣服，已是月至中天。周围一片静谧，惟夏虫低鸣与野猫哀叫相应，悠悠染出三分伤感。

抬头望月，月儿竟是出人意料得皎洁。今夜天色幽蓝，冥宇浩瀚，星光不甚璀璨，只是疲惫地微眨。正是这样暗的夜、这样倦的星，才衬得一轮圆那般明亮，仿佛竟要一寸寸融开。淡了满天墨蓝。不知云儿是否也被明月感动，她只是在周围流转、徘徊，不忍遮掩。如维纳斯女神脑后光环,总是几许妩媚。

月色清澈，是风拂不动的凝洁。晶莹剔透却载着满腹心事，是青春少女情窦初开计较爱意，还是孤落少妇茶棋微凉空守香闺?凉，微凉，彻骨凄凉。一寸寸纳入体内的月光的确凉，清纯如同幼女，却不依不绕地步步紧逼，不哭不闹，只是非要你接受不可。

这样的月绝不温柔似水，娇弱如花；她清闲而硬，甚至带着古剑上的森森寒意。可她是最干净的，当她穿透天幕，穿越空气，穿入人心，仍能带着山泉般的泠泠气息。这样的月，与带着血腥与凶戾的刀剑是扯不上关系的。

只是古剑掩于黄土之下已逾千百年，曾染上的杀戮之气，曾肩负的血海深仇，恐怕也已消散在千年的空气里。神往当年，荆轲拜别燕太子丹，踏上刺秦的不归路，背上的剑一定在寒风中轻颤。剑若有灵，也该知：此去一别，必是黄泉路上再见。究竟谁是谁非，当天下战火，百姓流离之时，这个问题早已被踏碎于铁骑之下。一把剑，背负的不仅是国仇家恨，又兼儿女情长。想到金庸笔下的小龙女，当她与杨过在花丛中赤身相对时，当她将玉女剑法使得婉若游龙时，那几许谁也不曾辨清的情丝是否已从剑尖的寒光中荡漾开来，缠绕了谁的心房？

月亦如剑，看遍世态炎凉,才有这样清澈的光。在佛教中，琉璃象征神圣、纯净；也只有七宝之一才能配得上月之皎洁。真正经历沧桑的人，正该如月：干净、透明，可不变的平静眼神如看不见底的深潭，是悲凉，是平和，还是绝望？更可能是索性没了感情。古井无波，古心无意。对于这样的人而言，生死无差，阴阳无隔，天地无别。

月光淡了。原本琉璃般触手可及的光似乎支撑不住，在柔软的夜湖中微微轻晃。可她仍然清冽而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失了风骨。

月光拂过我披下的头发，我看见垂在胸前的一缕发梢上，有月光在跳动。那近乎无意识地旋挪，却又带着几分轻灵，那又似孩童的蹦跳，却又有几分浓郁。我闻到了月光的香，清清淡淡，染着月桂的恬静和夜昙的幽美，甜到了骨子里。即使是月香，也是凉的，可她的凉令人如痴如醉，几乎融入其中。此时，我已不知是仍在地下赏月，还是早已乘风归去，落入满天月色。

我真想问：两千多年前的月是否与今日之月相同，不过一轮月，怎么便勾起不同人的不同感情？只愿梦回千年，以赏古月。

东方，有一抹青涩。天，要亮了呢，可惜这琉璃清月，只有空消磨在这窗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