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桂花‖文/蜉蝣一芥

夕阳下的桂花

乡下的房子很简陋。我记得老家的房子的墙壁总是一大块一大块地掉白漆，地上宛若堆了一层无声的雪，墙壁便露出泥土色，显得很斑驳，闻着有股子久远的木头味儿。

当夕阳的余晖包裹了村庄，勾勒墙壁黑色的轮廓时，种地的人们也纷纷回家，老房子的烟囱陆陆续续冒出袅袅炊烟，烹煮着青山，与渐渐躺下的夕阳，当炊烟消散，端上一桌欢声笑语。

我家种了两棵桂花，因为它们后有枇杷树橙子树挡着，上有高过我家房子的梧桐树遮着，所以夕阳老是照不到它们，却并不影响它香气的弥漫。

我们这边镇上大多数时候，街道旁种的都是澄黄的桂花，树干比我家桂花壮两圈，长的花也壮上个几分，开得轰轰烈烈，但一年只开一次。而我们家的桂花却不同，虽然香气并不能让人闻见就被“逼得”停下脚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并且一年四季都会开。

桂花是米黄色的，一串串米粒儿似的结在枝头，在深绿色的叶子间遮遮掩掩，落花速度慢，落了又开，让人看得饱也闻得饱，很朴实。说起桂花，不得不提到一个老人。那个老人的面容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不堪了，只能记起我叫她姑婆。姑婆总是穿着深色旧衣服，背着旧背篓去后山。

有时姑婆闻见桂花香，就会驻足深吸气，笑着问:“你们的桂花好香哦，可以给我折一枝吗？”我爸妈也高兴两棵桂花树得到了赏识，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姑婆轻手轻脚地折下桂花，手法温柔到没有一朵桂花掉在她身上。

姑婆从不白折桂花，她家种了栀子花，夏天的时候就会给我们送过来，我又会带到学校去炫耀，惹得一阵艳羡。

我小时候脸蛋圆溜溜肉嘟嘟的，长得很可爱，却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有时候姑婆为了哄我开心，满刻沟壑的手伸进裤兜，给我抓几个糖出来，笑着递给我。现在想起来很自责，那时候没有多笑几下，让人家失望了。

乡下的花，多数不是仅仅为了看而存在的。当桂花开得正旺，遍地米黄色时，我的母亲就会拿着洗干净的玻璃瓶或罐子，走到桂花树下，摘取桂花。我的母亲笑得温暖，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如同零星桂花的光彩，布着少许老茧的手娴熟地摘下，放入……

母亲将大量的白糖倒进事先准备好的容器里，再倒入桂花，随意拌两下，盖上盖子，就完成了腌制过程，接下来就是岁月的沉淀了。这方法似乎和桂花酿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我们家是不做桂花酿的。我们腌制桂花是为了做汤圆。

腌制完成后，桂花已如同岁月，褪去饱满，包进雪白的糯米面中。做熟后，嘴唇一开一合，就将整个四季吃下肚去。那甜蜜的滋味，是我记忆里的一抹醇香的金黄。

现在离开老家，很少看见四季桂花。如今正值桂花开放的时节，放学回家时，我看着满树的澄黄，挂着揉碎了的夕阳。唉，夕阳终于还是照到了桂花树。

我十二年的童年都泡在花香里，就像在酿酒，现在慢慢倒在纸上，又慢慢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