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声音里存在，存在于声音之外‖文/子夜

在声音里存在，存在于声音之外

从有记忆起，他们的嘴总在眼前龛动，声音立体环绕，在此间，我得到很多原先不知道的信息，包括遥远到没有记忆的婴孩时期的自己。然后，我在声音中沉默，看见也释怀。

奶奶说，在我两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狠心丢下与她一起生活，父母进城打工去。那时的我只知道渴望——对母乳的热衷与需求，看见隔壁大娘时便会搬个小板凳给人家坐，然后在她喂孩子的时候凑上去吮两口。多么可爱又可怜的孩子。

妈妈说，小时候让奶奶带我，奶奶要下地干活把我交给婶婶，而婶婶带着孩子去自己娘家，我就那样被放在背篓留在院子里。邻家的奶奶路过，听见哭声，往大门缝里瞅，顿时心疼至极——几个月大的孩子哭着在院子里爬，手上抓着羊屎就往嘴里塞。年轻无知果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人说，小时候奶奶偷偷给叔家弟弟过生日，爸爸从人口中得知这件事后，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说：“你个没用的东西！嘴巴不会说，你奶奶怎么不给你过生日！”爸爸说我就知道哭，妈妈听我说耳朵嗡嗡叫，当即抱着我去卫生院。可笑的故事，我想那时的自己一定是一脸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还有人说妈妈是个狠心的人，因爸爸喝醉酒就不让他进房间，爸爸光着膀子大冬天在厨房睡了一晚。他们吵架，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要将我摔在门上......

分不清他们说的是一个孩子，还是大人战争间的牺牲品。像听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的旁听者，虽然某些感受真实地扎根在心里，无法拔除，唯一能做的就是冷漠，不去可怜故事里的人，也不对谁有所期待。他们说我沉默寡言，说我心中没有爱，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到和朋友一起时有说有笑，想到自己深爱着一个人，于是在心中答着：他们只是不认识我，也从未认识他们自己罢了。

直到如今，父亲还说我废物，奶奶说我冷漠，姑姑说我心如死水，叔叔还心疼我是个可怜的孩子（在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显然是带着情感的，无论是否看见过去、现在与未来。）而我，不再在乎他们说的是谁了。天地间的一个生命而已，生于天地间，有一天也会回到它的怀抱中安息，生是体验，是感受，是感情，是仅此一次。

体验着一些人说我好，一些人说我不堪入目；一些人说我善良，一些人说我残忍；一些人说我命好，一些又说我可怜。好像什么都没做，却像人格分裂般存在。你会发现，无论你是无法接受，还是拼了命的逃，风声总会吹到耳边，你所能做的，就是暂且止步，等心平静，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不想成为别人谈论的话题，但又无法避免，该荣幸他们关注我，否则有何理由我这样的人会被人提及。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声音，谁在谈论不重要，内容是什么也不重要，我们在一些声音里被记得存在，那虽然不比无人问津舒适，但也足够感谢。

在声音里存在，但存在于声音之外，心思澄净，世界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