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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之然《映山红》

映山红

李家村别的没有,就是坟多。

山上山下,山前山后,都是青石摆成正三角的坟。坟边上无一例外的是几尺来深的野蒿。坟石上无一例外的都是油绿绿的地衣。

说来也是怪,别地儿的坟都是在深山里,李家村的坟却偏偏在山径边儿上,几座坟头凑在一块儿好似低声叙语。小径上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山腰有个姓刘的小子,唤做刘贵。不知是家道中落,还是因何缘由落难到了李家村,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来的,又是如何住进那家被坟包围住的老房子的。

村里的人不从这地儿走,老人们都说这地儿阴,邪乎。年轻人自然没那么多顾及,白天上地干活走这儿很近。晚上却也不敢亲身实践,日落了也要紧赶脚步。

刘贵这年轻小子却完全不怕,一身素净的衣什,面容刚毅,偶尔写写诗词,闲时打理花圃。日出而作,日落则息。

自得其乐。

然而这平静却被一个远来的女子打破,此女打扮极为朴素,然则面容却无比娇美。杏仁眼中默默含情,柳叶眉里处处爱意。

女子径直走进了刘贵家中,对几处坟头熟视无睹,更不理会村中人诧异惋惜的眼光。

刘贵同女子结为夫妻,两人举案齐眉,情谊浓浓,如同山中隐士而不理尘世风俗,好不惬意。

时过境迁,李家村的人也“走”了一茬儿,刘贵也是病死,却不见女子踪影。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来,又是如何消失的。

渐渐的,人们把什么都忘了。

不知从那一年的正月起,李家村怀孕的婆娘却不断的死去,连同那肚里将将成形的小孩。

胎死腹中,并且死相极其狰狞,眼中无瞳,眼白发灰,眼角泪血。小腹高高隆起,如同将要由内而外被撕裂一般。双腿叉开摆成“一”字。手做爪状,青筋毕露,抓向天空。

村里人满是惊骇,匆匆埋人以后,赶紧请来风水先生救急。风水先生遍观此地,画纸舞剑做符,又请祖师爷上身。口中振振有词,遥望远山,接着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先生一起来,便张口到,水!村里人立马递上清水,先生长饮一口,碗底已空。先生酝酿到,你们村中是否有名为李承宝,李承进,李承先的人,快快叫来!当下屋中三人摆手到,并一一言说,先生所唤正是家父,且都以西去。

先生了然。问到,你们知晓自己的父亲做了何事?众人道,不知。

先生又言,尔等父亲于几十年前,奸污了一名过路女子,当时这名女子已经身怀七甲,此次路过你们李家村便是回娘家临盆。奈何尔等父亲见其美貌兽性大起,致其反复凌辱而死。又使其曝尸荒野,遭豺狼虎豹啃食,豺狼破其胸腹,腹中胎儿尽落入野兽之口。此时正有一名落魄男子,撞见此事,便驱赶饿狼,护紧胎儿残体,修整女子衣衫,好心安葬娘俩于山腰老房边,又围绕其坟头随手栽植数十枝映山红。合十超度,方才离去。

此人名为刘贵。

众人大为惊骇,皆问该如何。先生不语,遥指远方。又着手写下三字:“孽孽孽”方才道:唯有你等三人及妻女子嗣叩头念禅燃香七七四十九天,立碑起誓,再远行永不回头,方能消其怨气。

李姓三人随即照做,并于四十九天后离去。

此后,村中再无婆娘丧命,只是人人多病,寿命极短。婆娘又总是生怀不上,人丁稀少。

不过寥寥几年,村中人十不存一,处处生机缭散。漫山小径尽是坟包,各家阁楼尽是坟头。

一片荒芜之地。

而后,此处各山,无论阴坡阳坡,望眼尽是映山红。

后来者无不惊叹其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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