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明《桑树果儿》

桑树果儿

老婆孩子去买水果，买回来一盒桑葚，保鲜盒装的，饱满匀称，黑而发亮，看一眼便垂涎欲滴。

女儿一个劲地吃，一个劲地夸好吃，并一个劲地让我也吃。她说据水果店老板讲，桑葚富含活性蛋白、维生素、氨基酸、胡萝卜素、矿物质等营养成分，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延缓衰老美容养颜，被誉为21世纪最佳保健果品。我说，不仅是21世纪，早在20世纪，桑葚就是我们吃过的最佳果品呀。

我们小的时候，没见过更没吃过什么水果，庄上哪家有棵毛桃树、野枣树什么的，我们总爱时不时地去光顾一下，树上果子还没有长熟，就差不多被偷光了，唯一不用偷不用抢，可以放开肚子拼命吃，吃到吐为止的，就是桑葚了。

现在市场上卖的桑葚，基本上是作为水果栽培种植的，而我们那时候吃的桑葚，全都是树上自然长的，所以习惯称之为桑树果儿。桑树木质紧有韧性，是打家具的好材料，从前农村几乎家家屋后有桑树。

寒冬刚过，天气转暖，桑树发芽了，没几天，开出毛毛虫似的小花儿，满枝头绿茸茸的，随后长出绿色的桑果，渐渐变成白色、浅红、紫红，紫黑色。桑果成熟了。随手摘一颗，放嘴里一抿，轻轻一嚼，齿间流溢出汁液，酸酸甜甜的，裹着淡淡清香。

无限风光在险峰。吃惯了桑果的我们都知道，要想吃到上好的果子，就得爬树上去摘。孩子们猴子似的，蹭蹭地爬上大树，专拣那些果大肉厚、黑而硬扎的吃。没熟的桑果发硬太酸，熟过了的桑果发软渗水，味道也不鲜美。可怜那些不会爬树的女孩子家、小屁孩儿们，只能在树下捡落地果子解馋。我们在树上吃得酣畅淋漓，顺手摘一把丢下去，大吼一声“接住”，他们张开双手仰起头，如获至宝。我们使劲地摇晃树枝，桑果雨点般洒落下来，劈头盖脸打他们身上。看他们狼狈逃窜，我们摇得更加起劲。吃够了，玩累了，挺着圆圆的肚子，爬下来，一低头一弯腰，没准嗓子眼里能冒出桑树种子来。

俗话说，吃饱了撑的。这边尽情享用桑果，那边肆意糟践桑果。最恶作的要数打桑果仗了，就跟打雪仗似的，拿桑树果儿相互砸，看谁砸得准，比谁砸得狠，弄得一个个犹如刚下战场的伤兵，“鲜血”淋淋的，样子甚是滑稽可笑。其实，这也算不上糟践，因为桑果实在太多了，最后终将化泥的，真正被糟践了的，倒是自己的一身土布衣衫，在一阵激战过后，竟成了暗红绛紫的印花布。这要在平时，回家免不了被打挨骂，而在这个时节，母亲们一般是不管不问也不帮洗的，因为今天洗了明天还会脏，就这样任由我们去爬树，采摘，狂吃。桑果容易饱肚子，多吃点桑果，回家可以少吃点饭。我说的这饭可不是白米饭，而是泛指中饭或晚饭，那时候粮食紧缺，很难吃上米饭的。

女儿吃完桑葚，嘴唇像涂了口红，不无羡慕地说，“你们那时候真幸福。”是的，我们那时候很幸福。但是，我们曾经的“幸福”，现在的孩子怎能体验得到，又如何体会得了呢？正如大张伟唱的，天天就爱穷开心哪，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