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的所在《爷爷走向远方的冬》

爷爷走向远方的冬

妈妈打来电话，她说爷爷走了。我先是笑了笑，回到教室坐了一会儿，眼泪就下来了。我把头埋下去，抽泣了起来。我决定放下一切，回家。
拳头打在树上，冬天疼，夏天也疼。我看到画着浓妆的女人，我看到玩着手机游戏的青年，我还看到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冬天依然是冬天，阳光依然斜映于大地，这世界没有因一个人的离开而悄然毁灭，安静得像从前一样。我一直认为，只要离开了家就是远离了家，可当我愣愣地站在路边，我猛然间看见了那个孩童时代的自己，没变，撅着嘴，没变。这十几年的沧桑回到了起点，回到了我开始长大的地方。他死了，人们经常忘，可我记得；他活着，人们还是忘，我留了一瞥。我一直觉得，有些人会一直在的，你留意他时他在，你不留意他时他也在，他在就像他不在一样，他在就如同他消失了一样。我仍然可以笑，放肆地笑，没有人来谴责我。我还可以开心，激动于我考得好成绩，没人管我，没人管我了。
一个秃顶头上的太阳躲躲闪闪，一个暴躁喊话的男人怒气冲冲，一排排摆得鲜红亮丽的年货，好静啊，太静了。眼泪下来的时候是一种让人崩溃地放纵，眼泪下来的时候，爷爷还想活。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想见他，我不敢见他，他委屈的消瘦脸庞像是在向我索要什么，又像是在抱怨什么，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上一次回家看他，临走之前，他抓着我的手，紧紧地，他说这辈子还没有享福，老天爷就不让他活了。说罢，他老泪纵横。我慌了，我真的慌了，这个一辈子倔强的老头哭了。呵，他竟然哭了，我也哭了。
生离死别，跟假的一样。爷爷，你出来啊！活着的时候说想死，临死的时候又想活，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收回我所有过往的淘气吧！收回所有人对他的抱怨吧！走了！没有了的时候哭，为什么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视而不见。爷爷你真傻，我还可以吃苹果，或者到街上跑一会儿，我还会哭，我还会想，我还可以天真且贪婪的回忆过往，你呢？
死是一个过程，人死了之后亲人哭一阵儿，情绪泛滥的时候想一想，悲痛的时候理智一会儿，清醒地活一阵儿，放下欲望地窥视一会儿自己。一会儿，一阵儿，生命不需要这样，爷爷不希望这样。
回家的路好长，让我缓缓吧！让我喘一口气。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个公交车前的女孩啊！快点跑，上一秒我和你一样相信命运的温柔，那个稚嫩的孩子啊！记得要慢一点长大，长大的世界和哥哥的一样复杂。那个蹒跚的老婆婆，把你的儿女都呼唤回来吧！摸摸他们，抱抱他们，要不他们会像我一样在冬日里泪流满面的。你们一定要记得，记得。
生命地逝去究竟是永远地消失再无了踪迹，还是石缝间微露的太阳。我如同一只猫，蹲坐在路旁。我看太阳，看人，高高的楼房，悠长悠长的街道，无了味道的风和惨淡的远方，那可真是远方啊！我该如何到达你呢？我又如何远离你呢？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