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莲‖文/致终

并蒂莲

“阿初，寺中切莫疾行！”“知道啦！师父。”看着只答应，行动上却未有半分改变的小徒弟，普空师父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禅房。阿初是普空在京中西明寺外的树林里捡到的。玄宗在位，帝王崇敬佛教，；连带着一众寺庙也修建的格外宏伟。而当时的普空也是带着瞻仰之心，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只为了见一见那极负盛名的西明寺。普空在寺外寻觅一处休息地时，发现了裹在襁褓中的阿初。西明寺坐落在长安城，游人如织，所以这个孩子只能是被遗弃的。就在普空带着阿初不知该去往哪里的时候，西明寺的主持将普空和阿初安排在了京郊五十里的涧水寺。涧水寺修建在山上，不受京中浮华所扰，风景秀丽，倒也是个好去处。就这样，普空带着阿初在这涧水寺，一住就是十多年。 

“师父！您又一个人躲在禅房中！”阿初由普空亲手抚养长大，所以这样对着他说话，普空也不恼，只是唤了阿初坐在一旁。 

“阿初，还有半余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师父有东西给你。”

“师父。有师父养着徒儿，徒儿什么都不要。当年若非师父收留，徒儿怕是早去往那仙云世界了。”

“为师养你，是我师徒二人缘定于此。我是一介出家人。教不了你这尘世所需。十六载，你跟在我身旁，也未曾有过怨言。况且，这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为你留着的。”原本听着师父又絮絮叨叨的念着往事，阿初还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师父，直到听普空说这东西他留了这么多年，立马来了精神：“师父！是什么？快给徒儿看看！”看着阿初这幅模样，普空便将先前要说的话放了回去，转身把放在榻上的雕木匣子拿了过来。这个木匣子在阿初有记忆以来就放在师父身侧，惹得他好奇了这么些年，今天终于要打开了吗！阿初好奇的将脑袋一起凑过去看，普空解开匣子上的锁扣，缓缓地打开了这紫檀匣子。“这……这是什么啊，师父……”阿初惊讶的问道。匣子里放着的，是一颗黑乎乎的种子。“这是莲子种子。当年捡到你时，西明寺的主持给为师的。他叮嘱我将这种子在你约莫十六岁时交给你，而且要好生养着。”普空解释道。阿初虽然奇怪，但好歹跟着师父这么些年，对于西明寺主持的话还是信任的。待到师徒俩说完话，阿初就急匆匆的跑去山后的清泉打水，直到将院内的水缸倒满水，加好泥土之后，阿初才小心翼翼的将种子埋在温软的泥土里。

寒来暑往，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实打实的凉了下来。阿初的生辰是在夏天，所以那莲花种子自然是在夏天种下去的。因是主持赠与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凡物，所以阿初也不担心逐渐转凉的天气，只是每天都悉心的照料着，在听完师父诵经后搬个小板凳絮絮叨叨的和睡着了的莲子说话。普空站在窗前，看着每日和莲子说话的阿初，想起当年主持赠与莲子时说的话“这孩子，心性单纯，本该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只是命中有一劫，唯有这莲能化险为夷。”这莲子的种子自拿来时，普空便每日为它念诵经法，更是在十年之时改用鲜血温养。普空心疼阿初，心疼这个自小养大的孩子，甚至存了出家人不该有的私心，不想让这莲子发芽。可又转念一想，若真有灾祸降临，这不发芽的莲子如何能救他徒儿的命？

又是一年冬天，长安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整整十日，不眠不休，雪后的长安城一片静谧，皑皑白雪笼罩着这千年帝都内涌动的暗流。在雪后的第一日清晨，沉睡了十多年的莲子，开花了。是一朵极难遇到的一茎两花，双生并蒂。阿初趴在水缸前，兴奋的对普空喊；“师父，师父！这，这是什么哇！”普空顿了一顿，才说道；“花开并蒂，好事成双。”

755年12月，洛阳失守后，安史叛军呼啸而来，长安城外已是火光冲天。阿初在禅房内火急火燎的收拾行装，准备带着师父躲一躲。虽说祸不及出家人，但终归刀剑无眼，还是避一避的好。“阿初，你过来。”普空在院内叫他。“怎么了？师父？”普空不语，只是转身将那水缸中开了12日的并蒂摘下。“师父！你这是做什么！”“阿初，接下来为师的话你好生听着。十多年前，西明寺的主持便告诉为师,你命中有此一劫。为师愿养你，护你，也必要保你。这朵双生莲，受佛法庇佑，又受为师滋养。你将它的莲子服下，这双生本不该由我来，但如今也只有为师可以了。你尽快下山，一直向东走，不出十日为师便与你相遇。若出了十日，便不要回头，离开京城。”“师父……”没等阿初再说些什么，普空便将他赶出了涧水寺，闭了院门。在阿初心中，师父就是父亲。如今父亲这般豁出命了救他，他更要好好地活下去。想到这里，阿初跪下，朝着涧水寺的院门拜了三拜，下山去了。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历史上骇人听闻的安史之乱就这样落下帷幕，写进了涛涛的历史长卷中。长安城街角的梅花也开得欢喜。

“爹爹，你走快些，元郎中又要走了！”自从涧水寺一别再次相遇，阿初更加黏着普空。尤其是在知道那并蒂莲的真正用途后，阿初便不管不顾的将普空认作了父亲，到处寻找游医，硬是要把他当年煨养莲子的亏空补回来。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阿初，普空想到了佛法中的一句话：“万发缘生，皆系缘份。”

“今天是2020年7月24日，农历六月初四。今日北京圆明园花卉基地惊现并蒂莲。并蒂莲生成的几率仅约十万分之一……”

“赵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这会了还不起床！”赵妈妈急吼吼的喊着。“知道啦。”收拾完自己，赵初慢吞吞的出门坐了公交车前往圆明园。今天是他老师赵普的六十岁生日，身为绘画老师的赵普在绘画上格外喜欢莲花，所以在高考结束后赵初用了好长时间画了这幅并蒂莲，准备在生日这天送给老师。“在这儿……”赵普站在那株今早新闻报道的并蒂莲旁招呼赵初。看到这株并蒂莲，赵初瞪大了眼睛，问老师这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吉祥，喜庆。”是啊，赵初考上理想的大学，赵普迎来六十大寿，的确是吉祥，喜庆。

我用花开并蒂，赴你千年之约。千年前，一茎两花，以命换命。千年后，花开并蒂，好事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