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离‖文/Celestial bodies。

小别离

晚上十一点三十五的火车向我开来…这趟候了一个多月的火车，终于到站了。途中，我的思绪在迷离。高中时候，骑上小电瓶，回家只需要几分钟。现在的我，回一趟家，翻山越岭，坐一夜的火车，从一个城到另一座城。火车隔几十分钟便到了一个站点，上来的人，大包小包，各有各的终点。火车上时有小孩的哭闹声，呼噜声，工作人员喊叫着哪个站到了…这一夜，我断断续续睡着，醒着，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想着还要多久火车才停下。从这头，到那头，火车摇摇晃晃，我的心也跟着躁动不安。

我没有把回家的消息告诉家人。隔着层纱窗，我叫爷爷。他或许是以为是我妹妹的声音，但又知道她去上学了，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看着爷爷的眼睛，灰灰的，那种深邃，惊喜的。不苟言笑的爷爷，也是傻傻得笑了许久。那样的笑，带着些许抑制，露出他常年抽烟的黄牙齿。我想，这值得了。

生活需要惊喜，不论是对谁。许多时候，我们都习惯于简化家人之间的久别重逢，不经意省略家人之间的仪式感。这是大错特错的。离家的我们，怀念着过去习以为常的过去，眷恋过去的平淡生活。随着年岁见长，许多回忆都被岁月抹去，但我相信，在我们的记忆里，一定存在着某一段儿时的时光，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也会被我们记得很久很久。

短暂的相聚后，又迎来了长久的别离。那天，爷爷嘴里埋怨着爸爸早早出门没有送我走的打算。他说，我们快点走去路口了，车不会等你的。爷爷是这样的，他不会和我说：我送你。他总是选择以行动代替言语。路上，爷爷走得很慢，我走在他的前头，我也刻意放慢脚步，假装不经意得和他并肩走。我不会停下等他，不会催促他，就像他不会说送我一样。其实我们早到了十几分钟，爷爷蹲在马路牙子旁，点燃烟，我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我不时得往前几步看看车来了没有，爷爷总会说，车该来就会来的，不要看了。他站了起来，往马路上走了几步，望着车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车向我们缓缓驶来，我该说些什么了。“少抽点烟，注意自己身体。”我用力以最平淡的话语与语调，也没能抑住话尾的颤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顶嘴，说自己没抽多少。我知道他会这样说的。他目送我上车，叮嘱着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目送爷爷目送我离开。我把帽子压到了最低，口罩严实地遮着我的脸，我察觉到了我面部表情的扭曲。车里的人们唠着家常，吹着牛皮，你一言我一语开怀大笑。耳机里的人儿唱着离别的歌，泪水从我的眼角流下，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抽泣着，谈不上撕心裂肺，却也是无法停止。沿途的风景好像是美的，凄凉着的，一时间，仿佛五感尽失，所有悲伤情绪交加，好像世界与我无关，一草一木，都有了别离的色彩。

离别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无奈又最频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促使我们的离别，形形色色的人，相聚亦别离。相聚即是离别的倒数开始，离别也会是相聚的倒数。内在外在的因素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别离每一刻都在发生，我们无奈妥协、接受。但或许，因为别离的不可避免，我们才会更加珍惜相聚的每分每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