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文/山城浪客

溯洄

有时候，人会突然被过往的某个时间片段牢牢抓住，深陷其中……

“好累啊！”刚踏进宿舍的我一把扯下挎在肩上的书包将它扔在床上任其翻滚，我也直挺挺倒在床上。

一旁台灯下的小胖发了话：“得了吧你，我作业还多着呢。”他将笔放在桌上，起身伸伸懒腰。“遥想鄙人当年，雄姿英发，谈笑间，作业灰飞烟灭。可今日却被这高考模拟试题难住，真是今不如昔啊。”

“得了吧，你呀，少念几句诗作业早做完了。”

小胖的戏谑之言引得旁人嬉笑，却不知为何触发我的回忆起，顿时感觉头晕脑胀。我起身迈步至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水没过脸颊。待水从脸上流下，我才睁开眼睛，却意外发现原本流下的水此刻竟从水槽中汨流而出，不断盘旋，水位渐渐上升，我看着那漩涡的中心，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样子，可那张脸又在发生变化，正想看得真切，但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公园小湖旁的座椅上，左侧的湖岸边围着一群路人，指着水里吵吵闹闹的。我站起身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男孩在水里扑腾。男孩手脚并用不停地扑腾着，溅起的水花裹着眼泪鼻涕打湿了他稚嫩的脸，泛起的波浪将他逐渐推向湖心。来不及多想，我拔腿冲了过去，在距离男孩两三米的地方爬上护栏径直跃入水中。哪里还顾得上水放肆地涌入鼻腔亦或是口腔，我奋力向男孩游去，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几乎停滞，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在心里拼命呐喊。岸上人群的呼喊声夹杂着水花涌进我的耳道，近了，近了，我的手向他伸去，眼看着即将碰着他，不知什么抓住了我的双脚，一下子将我拖入水中，竟是一个漩涡，我被吸了进去，眼前一黑……

再一次醒来，我躺在了床上，周围的空间渗透着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着越发熟悉的环境，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我家搬家前的房子，这是我当年的房间！我感到诧异，再回想一遍刚才发生的事，似乎与自己过去的经历有些相似。不对，不只是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完全吻合。我五岁时曾落过水，在水中扑腾时被水草缠住了脚沉了下去，若不是那见义勇为的路人水性好，冒险救人，我哪里能够死里逃生。

卧室门外传来响动，轻轻推开门，我看见了一家五口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香味将整个房间充盈，沁人心脾。桌前，我坐在父母之间，满脸喜悦地看着电视中正在播放的春晚，不时称赞这个小品精彩，那一首歌悦耳，老人家们慈爱地注视着我，整个屋子满满都是年味与幸福。

窗外绚丽绽放地烟火，那彩色的光芒透亮了整个夜空，照进地上每一户人家，也照在了我的脸上，这是几年前的除夕，这是几年前的年夜饭，听着欢快的鞭炮声，我悄然流下眼泪，不禁唤了几声，可没人理会我，包括我自己。这可能只是我记忆投影吧，一股莫名的感伤在心里弥漫开来，我拭去泪水，从一家子人身后踱步而过，开门离开时还是忍不住会回头看看。

我走出居民楼，竟然直接来到了大街上。这与我的记忆不符，而且这附近的装饰和广告同样也是我陌生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我，从未见过。

彩灯高挂，彩色的光芒将整个街道照亮，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安静地看着这红火的景象。突然，身后有人叫我名字，立马转过身去，却意外发现在我身后还有一个我，虽然他比我更加成熟，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这张脸。他的身旁还有个姑娘，挽着他的手，穿着件喜庆的红衣服，留着飘飘的长发。

他们俩也转过身去，朝着那个叫我名字的男人打招呼。那人小跑上前停在那个我面前，说道：“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把结婚证领了，蜜月度完了吧？”

那个我和那姑娘笑着相互对视，他点点头：“走！去我那儿把晚饭解决了。”他们三人在我的注视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这是未来吗？我的好奇心突然萌生，立马跟了上去。他们进了一栋小楼，上了三楼。这是我未来的家么？门没有关，我轻轻地走了进去。房子里挂着许多个小的红灯笼，喜庆的氛围洋溢着，正厅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芳香四溢。

“来来来，开饭了！”

一对银发夫妻被年轻的夫妇掺扶着走过来，稚嫩的孩童在他们四人间来回蹦哒甚是欢悦。一家五口落座，还是孩子坐在中间，还是看着春晚，还是那充满年味与喜悦的年夜饭。这是很多年后的除夕，这是很多年后的年夜饭，看着这幸福的一家子，我想这应该就是未来。再一次潸然泪下……

“喂，干嘛呢？”小胖拍拍我的肩，我回过神来。“你以为你是张飞？还睁眼睛睡觉。”

他看着我笑了，我也笑了。

在时间长河里，我溯游而上回顾了往昔，又顺流而下看见了未来。生命在不断轮回中奔流着，人也在溯洄之间连接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