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里的情书

    那天深夜经过高速，我正对着车窗外无边的黑暗发着呆。接到芸姐电话的时候我有些恍惚，她问我还记得小芸姐姐么？还记得当年帮她写过的那些情书么？在记忆里搜索许久，我才想起她来。十多年没联系，她声音依旧，还是那么喜欢笑，她说好不容易在别人那里得知我的联系方式。在路上，信号不稳定，电话时断时续，她一直一直拨，我一直一直接。她好像有一堆的话要表达，要接上。我说，我回家了，来我家里吧，我们面对面说上一天一夜。

    那一年，我十七岁，辍学去到一个工厂打工。小芸大我四岁，已经工作三年了。刚刚离开父母走出校门，我非常不适应。那时候，除了上班，我所有的闲暇时间就用来看书，我不喜欢说话，身边没有朋友。她跟我住同一个宿舍，因为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小芸非常照顾我，慢慢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天，她告诉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个男孩子条件不错，只是有些清高，身边好像也有不少追随的女孩。她有些自卑，那时候的她，身材偏胖，脸色有小雀斑。她跟我提起那个男孩，满怀憧憬，却又充满忧伤。她说想给男孩写信，委婉表达，但是不知如何下笔。她问我，妹妹你读书很多，要不你帮我写信吧！我答应了，当时写了些什么，现在脑海里已经完全想不起。依稀记得，信中用了一些问候，赞美，欣赏，暗暗倾慕，还有祝愿的话语。

    第二封信寄出以后，或许被她的真诚打动，那个男子回信了，小芸激动得手都在抖，一个人躲在床上细细读完几遍之后，拿来我看，叫我写回信。这样一来二去，帮她写信就是我晚上的工作了。有时候一天一封，我写好，她拿去一字一句誊写，次日寄出。她匍匐在床上一笔一划，无比虔诚。而我倚在床头看书，写日记，偶尔给父母写信。

    那时候我对人生没有规划，我没有谈过恋爱，所有的未来于我来说，都是一道道待解的谜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写出那些缠绵悱恻情深款款的句子？真的，我不懂。只记得，小芸姐每一天都神采飞扬的哼着歌，笑容时常挂在她脸上，收到男孩的回信是她最快乐的事情。后来，他们见面了，那个男孩请我们吃宵夜。我端详他，个子不高，理个小平头，敦实淳朴，话也不多，不怎么帅的那种。不过没关系，他就是小芸姐此生死心塌地所要追随的人。
 
    再后来，小芸姐跟着她的男友走了。不久后我也因为生了一场病，回到了父母身边。那时候的通讯没有现在发达，刚开始时还收到过她的信，告诉我她很幸福，准备结婚了，心里非常感谢我。而我修养好身体之后又得出门谋生，渐渐的就失去了联系。

    回家第二天，小芸姐就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还带着她的儿子，十六岁了，足足高出他母亲一个头。小芸姐越发的富态丰润，脸色的雀斑似乎更重了一些。但是她给人一种平和乐善的感觉，温柔而妥帖，知足而安详。她告诉我最近刚买了新房，还开了一家陶瓷店，生活无忧，丈夫对她一直很好。丈夫忙，所以没能来看我，叫我有时间一定上她家做客。她悄声说，老公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情书出自我手。只是她后来为了完善自己，也花了一些时间看书，练字，“跟你比还是差了些，但是老公从来没有怀疑，他相信我。”她笑着，一脸的满足。

    前几日回乡下老家，二楼母亲房间的衣柜下面有一个小木箱，上面落满了灰尘。我打开来看，里面装着我一些旧照片，日记本，还有一些信件。有些信，是我写给爸爸妈妈的。有一部分，是当年女儿爸爸写给我的。我记得，在我们相识的最初，他经常为我写情书，即便是每天我都在他身边，他会把写好的信夹在书里，满脸神秘的叫我看。一些小诗、短句，还有他作的词，写的书法，都被母亲用这个木箱，原封不动的保存着。

    午后，炽热的阳光透过母亲的纱窗。我双腿盘坐在地板上，打开这些尘封已久的旧时光里的情书。他的苍劲飘逸的字，在我眼前跳跃，可我心里已经没有回声。原来，什么都会老，爱情是什么，情书又算什么，它不过是压在箱底的一堆废纸。虽然还有当年的印迹，可拿出来时，没了光亮，只觉得过气了，甚至带着莫名其妙的厌弃。

    我们分开多久了？久得我连回忆都茫然。只旧情书里，记载着一个个鲜活的过往。初见时的美好，尽化蹉跎。旧情书就像一扇窗，凄迷了时光。俯瞰人世间，几多世事无常。那些年，爱恨情仇梦一场。那么美好的感情一路执着辗转，最后终是落得破败的虚华，惨淡的真相里，竟不过是一堆庸常。数十年过去了，只如此刻一声叹息。

    我又想起那时帮小芸姐代笔写过的情书，在现在看来，她的幸福都是她用心经营得来的。在她的感情路上，那些在深夜里帮她写过的情书，其实只不过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我说我很好，他说他也还好。我们就这样，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互不交集，各自迟暮。当爱与不爱，只剩下一段段领悟，燃烧的盛宴，一片模糊。从懵懂迈向成熟，繁华沦落荒芜。听耳畔响起，情歌泛滥，冰心玉壶。

    附： 

  1：不管我们曾经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
     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彷徨了多久，孤单了多久，寂寞了多久。
     我之所以活到现在的全部意义。
     就是为了能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

  2：我在生平所有时光里做了无数荒唐。
     浑浑噩噩到不知所以。
     那么，你愿不愿意。
     在余生所有光景里陪我一起正经？ 

  3：花开得很好。风吹得很好。
     但是你的模样最好。
     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我在阳光下微笑，
     然后拉着你的手带你去奔跑。

  4：感谢你！让我在你最美的年华遇见你。
     在缠绵的秋天相识。菊花初绽，花香满衣。
     你每天作息于尘俗一隅，
     却没有沾染丝毫俗气。
     你可知？连你轻轻的呼吸，
     都带着兰花馥郁的香气。
 

 　5：春意浓，秋意浓，春去秋来盼归鸿，雁去空留声。

　　 夜朦胧，月朦胧，陌上箫声伴孤灯，相知谁与共？
　　 落花冢，葬花冢，生死相望成永恒，彼岸路两重。
　　 斟一盅，醉一盅，人去楼空各成影，日日对酒疯。
　　 山遥遥，水遥遥，相隔万里路迢迢，相思心头绕。
　　 风潇潇，雨潇潇，红尘一梦缘未了，怎敢把情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