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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选刊】我是手握屠刀和玫瑰的那个人

我是手握屠刀和玫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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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好的

曹利民

他们说,最美好的,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

而是美得带点邪气,或者好里掺点儿坏。就像这午后

除了高楼、商铺、街道、轿车、衣冠楚楚的行人

还须梧桐树和鹅掌秋,零零落落的枯叶飘着,乞讨者翻着垃圾筒

就像这阳光,光说柔软、明亮、温暖、美好,远远不够

须继续加温,让她雾气弥漫,水色朦胧

像啤酒泡沫一样松软、模糊

他们说像我这样正襟危坐,还不到火候,还不如

我对面的那个女人,三两杯下肚后,脱去优雅

面带潮红,一副醉生梦死、色迷迷的姿态

让人想入非非

黄金大道的构成

曹利民

用美是不够的。

用初冬、引江路、五百米长的银杏黄也不够

用阳光、辉煌、美人、散步者也不够

甚至纯金、鲜花、爱慕者、摄影师……也还不够

一条黄金大道的构建,还要有

阴雨,灰云,江水远去,烟波渐渐渺茫

而枝头晶莹,积水映照遍地的剔透

就像我们,喜悦与爱还远远不够

还有俗事的卑微和暗黑,纷纷扰扰地洒落

而内心的悲哀就像过境的候鸟

南来北往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停栖

归来

曹利民

下了柏油路。沿油菜叶,无名河,芦花荡

就可以获得二三十户的村民,五六百亩的田地

就可以,走近一个人的从前

暮色啊,请慢一点

且留住白发苍苍的他,留住他的黄昏归来

让闻讯赶来的沧桑面孔,不变的乡音

多一些絮叨,多一点点温暖

西风啊,请平静一些。请忽略他的暮色告别

田埂那头,青麦,杂树,土坑和几座坟墓

还是两间茅屋,书生的落魄年代

从那扇紧闭又洞开的院门

蹒跚着追来的,是他思慕已久的美人

年轻,美丽,像河水那么润滑,像芦花那么野性

波提切利的春天

于坚

桃花走红 梨花飞白 海棠泛紫

蓝天下 蝴蝶 蜜蜂和赏花的姑娘

一队队争奇斗艳 打扮得就像黑夜里

站在夜总会门口的妖怪  凸凹深浅袒胸露臂

都在惹人注意  唇红齿白  春天转了一个弯 

掀开了她们  窝藏在肉体中的大波大浪

感恩的时刻  薄衫短裙遮不住旋涡

禁果圆滚滚  风流呼之欲出 

并非妓女 都是大家闺秀  良母贤妻

一阵大风 女士们浪笑着  紧紧逮住遮羞布 

是伟大无德的春天  取消了淫荡与贞节

千红万紫合法了  公开了  在森林 

在山冈  在水滨   在古老的花园

扬着裙子 打开长腿   挺起受难的乳房 

母兽们的庆典  黑暗之花会师大地之花

过瓜州

康京凌

我的北方,黄土千尺,路有千条。

井水甘甜,我带在身边。我的亲人,向远的大水,向远的河。

看见水边的芦苇,我多么瘦弱。

借一块瓜州的石头,敲打一簇干旱倔强的柳。

李白的诗句在枝梢上,看苍鸟,徘徊,掠过。

挨近砂砾,是些干涩飘浮的牧歌。

瓜州的牧翁多少岁了?那些名家的精句,渲白了胡须。

是苍隼把白云,敲打成了花朵。我在戈壁之上-----

戈壁,是秋之流火燃烧的戈壁。

大水,是疏勒河分娩乳养的大水。

水岸上梳洗的月亮啊,正是那瓜州,清词丽句的少女。

时间仿佛只有对他才是温柔的

潘洗尘

45年前我就看着他

靠在这堵墙下

晒太阳

45年后我看见他依然

靠在这堵墙下

感觉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他叫郭有发

大我十几岁

是当年村里

人人都可以奚落几句的

郭傻子

45年里

我们早已面目全非

尤其是当年奚落他的那些人

很多已不在人世

但时间仿佛只有对他

才是温柔的

温柔得就像看不见的水一样

流过他永远波澜不兴的脸

和处变不惊的心

并温柔地

任由他把自己和这堵墙

固执地留在

回不去的岁月里

水在河停下来

梦野

大街小巷  一段一段截去似的

秒针焊接

车瞪着眼睛

在时间上寻找出口

建国门内大街  复兴门外大街

安定门东大街

一方地图

三个点

将北京

一下就罩住

水在河床停下来

我一次次在车上

多么像车

像洪水远去  浅滩里的一泓

无法流动的水

我租到的是每夜的梦

梦野

其实我租到的不是上午  中午  下午

不是相视而笑

和那个醉态的夕阳

每天都回来很晚  我租到的

是一个个黑夜

和有点  惊恐的我

我租到的是邻居的家庭  贫困  疾病  战争

和熄火后

偶尔含情的声音

钻进我的门缝

我租到的是一个可怕的中介

龙华诚信

钱将我缩小

一起误入谎言的网中

一瞬

元角分提前漏去

我难以脱身

在北京租房

我租到的是每夜的梦

在回老家的路上  冬天还没来到

但我已很冷

浑身无力

抓不到一丝阳光

我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梦野

看相貌  你不会知道我来自陕西

看不到秦砖汉瓦

看不到古栈道上的旗帜

但你隐约  看到风

和风中的黄尘

抛下村庄  乡亲  炊烟   农时

节令  阳光  雨水

向着我日夜兼程

从房山到丰台  从海淀到朝阳

从东城到西城

从宣武到崇文

我没甩下那些尘土

走街过巷

我困乏  他们会伸出手臂

用力搀扶着我

不想离开

不想走到哪里

我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我听课  翻书  进餐  看影视剧  和人往来

他们总陪护我

和我保持着相同的立场  态度  姿态  温度  心情

最深的夜里

听他们说给我

老家山和山的故事  

水和水的情调

人和人的生生死死

不敢懒散  闲逛  疏忽  错误

甚至放纵

我保持着固有的生活节奏

因为故乡

深情地看着我

饱含热泪

神木时间

梦野

就像我带来乡音  乡愁

和每夜的梦境

在北京

我带来神木时间

总是要提前

提前起床  吃饭  上课  洗衣  看书  听歌  休息

将北京的秒针拨快

提前进入分针小时  每天  每年

我节省出的时间

供我私有  纯净  饱满  快意  伤情  牵念

我会

在最深的夜里

犯一点错误

提前老去

我生命的秘密全在神木时间

从北京朝阳

由时差一点点说出

南塘

宋尚书

一听到船工的号子

南塘河就深不可测起来

把漂着的浮萍和云卷了进去

等船走远了

河水又假装平静得像面镜子

委屈的时候,我喜欢坐到河边

看向镜中的自己

让懦弱的我与勇敢的我狭路相逢

我还喜欢,踩在河边拆迁后的废墟里

听瓦砾在脚下“吱吱”地响

是旧时光从缝隙里一条条挤出来

其中就有我想回到的过去

正被一个黑漆漆的冬夜包裹着

勇敢的我,要像个刺客潜进这冬夜

以薄情对冰霜,以孤独对风雪

河对岸的庆福寺,藏在巷弄的烟火里

要不是我谙熟此地

河面涤荡的钟声真不知从何起

下游的灯红酒绿,倒是十分了然

只是光影交错的水面

已不适合我狭路相逢

等船回来的时候,就回去吧

在这之前

就算委屈爬上路灯

就算往事郁积成夜幕

等到船工戴的斗笠尖,轻轻一戳

都一一瓦解

如我写下每一个字

霜白

在荒野上栽下一排排树,为了阻挡风。

但我们还是服从了它。我们不能建造一面墙。

风穿过树和树的空隙,越过树梢,

继续奔向远方。

我们把树种在沙土里,其实

是为了守住这片沙土,为了阻挡风沙。

而当树们摇动的时候,我们看见

风就活在这片树林中。

日落

霜白

当一个人老了,退出生活,

重新成为一个少年、一个蹒跚的婴儿。

如同黄昏和清晨的太阳,常常难分彼此。

我注意过日落,不同于日出——

西面的云彩,连同半边天空,甚至大地上的万物,

都浸着一层柔和的、红色的光。

仿佛一个人离去之前,已将他的热血和生命

散在了这万古的人世,在我们的身体中间。

后来的事

霜白

想起故乡,总是想起秋天

剥掉皮的玉米棒子

晾晒在高高矮矮的屋顶上

将村庄护在一片明亮的金黄之中

每天的阳光有足够的耐心

为人们布置好了后来的事

——等冬天,彻底闲下来,它们干了

再在院里,在屋里

慢慢搓下它们的子粒

岁月藏着足够的耐心

一座童年的村庄

早为一个远行的人准备好了一生的事

辨认

霜白

握起那些木刨和锯子时我总想起父亲

在刨花纷飞中劳动的身影,

我从我的身上找到了他年轻时的样子。

我也从他的脸上辨认出我的老年。

从几件旧家具中,

我辨认出更多人的面容。

那些陈年的旧物中,

藏着我们¾过的纹路,和方向。

在村庄里,从那些后生们的

五官、嗓音和身形中,

我可以辨认出他们的家族和谱系。

世事变幻,总有什么在暗中蔓延。

一切都这么熟悉——

哪里都有麦穗、树木、泥土、母亲和孩子¡¡

越来越留恋故乡的时候,

我已辨认不出故乡在哪里。

我要爱你

段若兮

我要爱你

我用这句话向你示爱

也向你宣战

我是手握屠刀和玫瑰的那个人

一出生就穿着嫁衣

我唯一的新衣裳

我要找到你

像罪人一样爱你

像必死之人一样砍伐你

大夜

段若兮

宽阔无边的屁股,暖烘烘的裤裆

两只胖月亮的乳房,摸一把,就火花四溅

亲一口,就迸射出甜浓的河流

腰腹之地从来都是战场,剑戟如兽般啃咬

当星星的羊群站在窑顶

大炕升起,女人解开斜襟衣裳

像女酋长一样躺下来,亮出明晃晃的肉体

把整个夜晚照成洞房

天空通红

着火的夜色像一张大红被面一样裹紧村庄

着火的男人像磨盘一样

压向女人

死去的亲人

江一郎

在我的老家,有传言人死了,魂魄

存放在鸟雀胸腔。白日里,飞遍家乡各地

夜晚,则回家看望亲人。孤寒的月下

我时常听见叫声,急促,又有些凄凉。

有一个深夜,窗外一只鸟持续不断

干咳,是我的祖父回来了,这个咳死的

老木匠,如今,活在鸟的体内。

魂魄依旧在病痛中——让我悲伤并

羞愧万分。我想抱抱他,再帮他

轻拍一会后背。开门,却不见踪影

只剩下一张黑夜的嘴巴,灌满冷风

咳个不停。像用生前那个榔头

一阵阵,猛烈敲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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