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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红楼:贾迎春之死,比家暴更可怕的,是娘家人的冷漠

贾府二小姐迎春,也是有命无运的应怜之人。

子系中山狼,

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

一载赴黄粱。

从判词来看,迎春结婚仅一年就去世了,因为嫁了个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可惜的是,我们只能从原著仅存的80回里看到,迎春嫁给了禽兽不如的孙绍祖,受到了虐待。但她最终到底是被虐待致死,还是因为绝望放弃生命?我们不得而知。

但是,我们可以从判词和她的人生轨迹探得一二。

1

贾迎春是贾赦的女儿,贾赦位列公爵,出身不可谓不显赫。相对于同时代的万千女子,迎春是幸运的。

但她只是姨娘所生,并非嫡小姐,身份上就低人一等了。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三妹妹探春也是姨娘所生,却在贾府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迎春没有探春幸运,因为还在她很小的时候,亲妈就死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了妈的疼爱,公爵小姐的身份也换不来爱与温暖。

很快,她有了个后妈邢夫人,这个后妈倒是不虐待她,但也不怎么关心她,把她当空气。

亲爹贾赦倒是个有胆识的人,把后妈管制得服服帖帖。不过,这也没什么卵用,因为,贾赦的眼里只有“财色”二字,其它一概不放在心上。他似乎也很少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这就像很多有钱无爱的家庭,给孩子雇一个保姆,给足生活费,就把孩子给打发了。

还好,迎春有一个有大爱的祖母,平生所好就是收养女孩。迎春来到贾母身边,由婶婶王夫人照管,总算是有了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

只是,从小没有被爱过,她的心里,已经没有爱了,也不会和任何人有亲密的举动。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块木头,尽一切可能地远离纷争,只求能安稳度日。

在一个无法主宰命运的时代,哪有真正的安稳呢?

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她就被父亲给卖了,身价是5000两。

在父亲贾赦眼里,这就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在缺钱的时候,至少还有女儿可卖。

对于出嫁,迎春内心是恐慌的,她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对于未知充满着恐惧。

在贾府,至少还能在大树底下乘凉,凡事有贾母和王夫人挡着,也算是清静无忧了。

出嫁,将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该怎么办?

没有人教她,也没有人帮她,她不得不独自去面对。

迎春嫁孙绍祖,犹如小白兔进了狼窝,只能任其蹂躏。孙绍祖将“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作为主母的迎春“略劝过两三次”,便“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

如果说在娘家迎春遭遇的是来自父亲、后妈、哥哥嫂子的冷暴力,属于精神摧残,那么,出嫁之后,她承受的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

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第一反应就是回娘家倾诉,希望娘家能撑腰作主。迎春也不例外。

婚后第一次回娘家,迎春就“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诉委曲”,“王夫人并众姊妹无不落泪。”

即便知道她委屈,婚姻不幸福,男人是渣男,娘家人除了陪她一起哭之外,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境遇的举动。王夫人说:“已是遇见了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很多女人都是被这样劝回去的。嫁了,就认命吧,忍,一忍再忍,等有了孩子就好了,等男人再成熟点就好了。

4

迎春没能等到男人洗心革面,因为她实在是承受不下去了。

承受不下去,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信仰的崩塌,二是亲情的淡漠。

出阁之前,迎春是与世无争的,平时最爱的就是读《太上感应篇》。“太上者,道门至尊之称也,由此动彼谓之感,由彼答此谓之应,应善恶感动天地,必有报应也。”在被亲人遗忘的角落,她找到了信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不争,就能得善果。

事实粉碎了这一信仰,她的不争,换来的是恶言相辱和拳脚相向。

在苦难中能咬紧牙关活下去,是因为内心有希望,总觉得会有云开雾散、柳暗花明的一天。

在一日又一日的煎熬中,迎春陷入了绝望。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贾府,可贾府的亲人带给她的,是袖手旁观和无能为力。

对于这桩婚姻,贾母是不看好的,但她“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他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

这就是贾母的态度:不想多事。

贾政也一开始就知道孙绍祖非善类,“倒劝谏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

“只得罢了”,这也是旁人常有的态度:劝过了,不听,与我无关了。

没有人真正关心迎春过得好不好,当然也没有人真正在乎她的死活。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除了父母强势出头,旁人很难做到全力相帮,因为谁都不想承担后果。

此时,她的父母在做什么?

贾赦应该继续在考虑如何能问女婿多要点银子,后妈邢夫人“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塞责而已”。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也只有强势如王熙凤,才喜欢拿娘家来压人。这是迎春做不到的,何况,娘家有什么值得她拿来压的呢?

万念俱灰之下,迎春选择了死——“赴黄梁”。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当世间已无值得留恋的情感,不如一了百了。

总有人喜欢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当人生只剩下看不到头的黑暗,内心缺少了精神支撑,赖活着就如酷刑,一分一秒都难熬。

繁花锦簇的贾府,充满着欢声笑语、母慈子孝,但对迎春来说,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在贾府感受到的,只有冷漠。

人生最大的灾难,莫过于亲人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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