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是不是因为认为自己做的是一件好事，所以郭支队你才这么坚定呢？”
……
“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么想一点都不奇怪，”警官小齐继续自顾说道，看着对面一直仿佛闭目修禅般的郭小峰：“因为这么想的都不止你一个，警队很多人都认为这个单院长该死，而且其中就包括我，所以，看到他死掉，没有人难过，甚至有些还有点儿高兴呢。”
……
“这也不奇怪对吧？哪个警察会乐意看着这种家一直逍遥法外呢？那简直都是对法律的嘲讽？甚至，公平正义？郭支队，你是不是就认为这家伙不死简直就是羞辱公平正义？”
……
“还是沉默？呵，郭支队，你可真坚定，说不说话就真能这么一直的不开口。但是，即使你不答，我相信刚才我猜的也不错，因为否则你就不会这么矢志不渝地追击这位单院长了对吧？”
……
“而你之所以会这么无悔追踪，除了你了解最后一名受害者，她曾经向你求助，甚至用你自己的话说，任佳就仿佛你的女儿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你是警察对吗？一个曾被称为'神探’的警察，看到一个玩弄法律于股掌之上的罪犯，恼火和不能容忍也许都超过前者，是吗？”
……
“呵，郭支队，你可真是坚定啊——！呵，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不回答我也相信自己猜的没错，因为我也是个警察，我也追过罪犯，我知道那种急切想抓住罪犯的心理，也知道内心被某种正义感充斥的感受，只不过，我一直都被牢牢地提醒——小齐，记住，无论你多么想伸张正义，都要记住法律这条红线不能踩，因为如果你为这踩了，那你和你要抓的罪犯就没有区别。”
……
“这是我从上班就开始听到的教诲，我想这也是局里对每一个新警察的要求，说实话，开始我会觉得烦，但慢慢地我又觉得这可能是对的，因为如果没有人不断提醒，可能我也很快就会滑到做所谓'替天行道’事情的状态，因为有些人，真的是太该死了。”
……
“就好像这个死去的单院长，就是公认的死有余辜，实在话，我们专案组开会，其中有个人就讲了阿婆的《十个小黑人》，郭支队，你一定知道这个侦探小说吧？”
……
“很出名的，所以我相信郭支队你一定知道，也很有意思，我记得当讲完之后，我们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因为即使我，一个才干几年的新警察，听完之后都特别理解那个法官的行为，我甚至都忍不住暗想，如果我干了很多年之后，会不会有一天也会从警察变成了凶手，变成一个不再指望法律公义，而是自己决心自己代替法律，亲手布局出一个完美谋杀计划的完美犯罪者？”
……
“很可能，郭支队，我真的觉得也很有可能，因为”
“——未必，所以先别急着这么担心！”
突然响起的回答声，让一直独自说话的警官小齐陡然一怔。
而他旁边不知不觉听瞌睡的警官小崔，也不由得抬起了眼睛。
哦呵？
他带着一下提起的精神暗暗想道：怎么回事，之前怎么都跟个老河蚌似的死活不开口，这会儿怎么又突然憋不住了？是葫芦里装了什么药？还是终于顶不住旁边这位唐僧似的唠唠叨叨？
“很意外吗？”
警官小齐回过了神儿。
“是的，”他说，看着对面那似嘲不嘲的神情，没有生气，反而又笑了笑：“不过我很高兴，很高兴郭支队你终于肯开口了。”
“我相信。”郭小峰也笑了笑：“谁会愿意这么独自说一天呢？”
“当然。”警官小齐说，依旧平静如水：“所以我真的很高兴郭支队你终于肯开口了，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弦更张吗？”
“怎么？准备总结经验以备以后吗？呵，我觉得不用吧，难道齐警官你觉得以后还会再遇到想上手段而不敢上的犯罪嫌疑人吗？”
哦呵，还挺嚣张啊？！
警官小崔一边打字一边又暗暗撇了撇嘴。
但警官小齐从容依旧。
“呵，郭支队，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呃，我听说您一直都很反对不重证据而迷恋什么上手段的行为的，所以，这是真的吗？”
“真的呀，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又管不了别人。”
“您为什么管不了呢？您是主管刑侦的呀！”
“主管刑侦？哈，齐警官你不觉得这话该对公安部长说吗？哈，啊——我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基层小官，就别用这种词了。——哈哈。还我管？哈，我真有那么厉害我这会能坐在这儿？”
“郭支队，您坐在这儿是因为案件，做为一个内行，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命案的严肃性，所以，确实，别说您了，就是比您再高十倍，高到公安部长，该坐到某个位置也得坐到某个位置。”
“噢？真的？哈哈哈，齐警官，你这话怎么让我听着好像在说：郭小峰，你是外行？哈哈哈，啊——当然了，这也是一种证明，证明我现在处境更危险了对不对？”
……
“哦？怎么突然没话了？看来我猜对了，你们已经把我定成凶手了，是吗？”
“郭支队，案件的结论取决于证据。”
“证据？真的凭证据昨天能轮的到你们？”
什么？
“呵，这么意外？对不起，但如果证据真那么板上钉钉，那抓郭小峰这么好的事，你们觉得能轮得到你们吗？”
……
“呵，当然了，”郭小峰又顾自说道，望着对面第二次不再故作从容，而是谨慎闭上的嘴和越发谨慎衡量判断的眼睛，又讥讽地一笑：“我这也可能是老黄历，公安局一向藏龙卧虎，现在更是不得了，各种能人，还都是蜘蛛侠型的，不定谁就是谁的谁的谁的谁呢，对吧？——所以，如果我搞错了，小看了你们，就原谅我病的糊里糊涂吧。”
哎呀？
他娘的，真是当官当久了啊，所以到这种情况也还嚣张不改呀？！
正打字的警官小崔，手停了下来，望着对面那越发轻蔑的神情，本就厌憎的情绪瞬间越发强烈了，仿佛添了柴的火堆。
接着，斜了眼突然沉默下来的搭档，他想，恐怕自己不得不说几句了。
“郭支队，谁能说您糊涂呢？相反，我们专案组开会的时候，大家公认，论完美谋杀的完美犯罪者，那个死掉的曾经被说成完美谋杀犯的单梦仁，跟您一比，算个屁呀！——真的，屁都不算，这是大家公认的。而且关于我们，您也没有小看，您只是小看了您自己。——事实是，即使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也照样吓的直缩脖，所以最后只能我们两个谁都不认识的傻瓜去送死。”
“是吗？”郭小峰反问，目光移到了今天第一次发声的同行脸上：“那你们呢？你们是抱着什么样儿的心情去的呢？也是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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