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站住了，看着眼前突然伸出的阻拦的手臂。
“有什么问题吗，帅哥？”她说，微微扬起下巴，似笑不笑的眼睛里带着些轻嘲和轻蔑，似乎在说：怎么？你觉得自己能拦住我吗？
但这挑衅并没有起到她期待起到的作用，而仅仅让那审视的目光在又静静地片刻的审视之后，又平静地转投回了她旁边的另一个女人。
“梅老师，我刚才看见你们，呃，你们不是买卖了什么吧？”
“没有，帅哥，你眼花了。”
“梅老师，我在等你回答。”
“我，呃，”抬眼看了看那越发专注地催问目光，梅云宝感到了一丝某种不祥：“我，呃——”
“这样说吧，”杨博又平静地接了过去，但目光中却透出了一定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决心：“我刚才亲眼看到你递给她一张好像银行卡似的东西，而她也递给你个什么东西，我没看错吧？”
“当然错了，哪有的事呀？梅老师，你给他说，你未老先衰，眼提前花了！”
仿佛没有听到那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梅云宝依旧迟疑着，直到片刻，才终于含糊地回了一句。
“呃——我，呃，咳，呃，咳，杨老师，呃，一会儿我给你具体说好吗？我是说，如果你跟孟所长还没有说完的话，你们还是先说，我可以等你。”
“不用，我们就是闲聊，一直就是等你呢，所以，你说吧。”
啊？
现在？
梅云宝又楞在了那里，接着，终于下意识地望向了刚才的交易对象。
“还有件事，”
刚刚，这位交易对象——刘艳——在最后的阶段，非常严肃地这么告诫道。
“千万不要相信那个什么杨老师，他就是个骗子。”
“是吗？”她立刻这么说道，还故意露出不信的样子,尽管这个说法,她已经从不同的人，并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了。
“千分之千的保证！而且这人还属于瞎话张口就来，没有人不卖的那一类。”
“真的？”
“哼，难以相信是吗？哈，不奇怪，因为这人咋一看干干净净、文质彬彬，一张嘴还都是名词，长得也不错，总之从哪儿哪儿看，都是一副所谓的良家好青年的模样对不对？”
“是，不过对我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我昨天打电话问小峰的事，他是很热情的，我是说比我问的所有人都热情，不仅尽可能地帮忙打听了，而且今天陪我出来找人也没犹豫，我是说，不都讲现在的他没事儿根本不敢出门吗？”
“是，但这都是他自己作的，”对面又不屑地一撇嘴：“没有本事还贪心，而且心眼儿贼坏，手还狠，不过这个说来就长了，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说，现在我只简单告诉你为什么我说他心眼坏，首先，现在是不是如果没有郭警官，他早就被人挤着打个半死了？”
“是，他自己都这么说。”
“但郭警官，恰恰就是他一直打算卖的”
“——什么？”
她又忍不住失声打断，尽管这个消息她也已经早听到过了，不过，此刻听到，她的内心还是瞬间涌上一股兴奋。
片刻，她才意识到是为什么。
因为假如都只是说而已，那么即使是自己，估计也不可能改变郭小峰的观点的，不，甚至还可能是相反，小峰会被这个人改变……
她又抬眼看了看对面那因为震惊了自己而又有些得意的脸。
“小刘姑娘，”她说，忍不住向前一探，伸手握住对面还握着她的卡的手，十分诚恳而殷切地说道：“你能更具体的给我说说这个吗？”
“当然。”对面很豪爽地一点头：“之前，那个刚刚死掉的姓单的，有一次在我们那儿捏脚，这都是比较早了，他们闲聊，我听到他说，这个家伙把和郭警官的闲聊都给偷录了下来，希望能卖个高价，但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毕竟那个姓单的也是大骗子对吧？”
“是。”
“可这事在我心里还是留了一道，我是说有个印象，不过之后倒也没再听到过更多，直到前阵子，一个报社广告部的，也是我们那里的常客，点我捏脚，我听到他又跟那个姓江的说，这个家伙偷录了很多和郭警官的闲聊，非常多，至少有一抽屉？没准都不止，当然了，目的还是想卖高价”
“——稍等一下，我想问下，一抽屉是什么意思？”
“啊？噢，我没跟你说吗？他用的是磁带，那种老式的，上个世纪的玩意儿，哈，好像老人家。”
老人家？
不会吧？
“当然，”对面又仿佛听到她心声般地点头说道：“这只是我往好处想的说法，真正的，也许人家就是另有想法，比如那个胖子就说，这家伙确实有点贼才贼智，因为这么一来，尽管看着就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随便放着，但你就没有办法顺手拿走，因为太多了，外面又看不出来什么是什么”
——是吧？
她就说嘛！
“所以”
“——稍等一下，”她又忍不住打断问道：“刘艳你说他这东西就在他教研室里放着？”
“啊？噢，是，至少我听说的是这样，嗯——”
对面又迟疑地停住了，再次咂摸了一会儿，然后，又分析着说道。
“不过，这家伙儿据说一直窝在学校里躲打，所以，也许未必转移，我是说转移到外面，最多也就是他住的地方。可是再细想想，觉得不转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现在是暑假，学校也没人，他们学校的门禁又严，既然很安全，又何必再挪？”
是呀，这正是她的感觉。
“而且，”她又沉思着补充说道：“放教研室的好处也许还不止于此，毕竟这玩意儿不是钱，一般人是不会感兴趣的，即使是开学后，我是说。”
“为什么？”
“因为东西如果放在教研室，首先就增加了学术感，专业感，这样万一真被发现了，也更容易抵赖解释，什么我是出于想进行专业研究balabala之类的，对吧？”
“噢——对、对！梅老师，你说的这个太对了，看来你还是老师，所以最明白老师们的心眼儿。”
“当然了，否则不就太白干了？”她又自嘲地摆了摆手：“另外，按刘艳你说的，他其实已经做了他的保险，用磁带，这种老式的，又占地方又一盘录不了多少东西的玩意儿，是吧？那就意味着，就算有人感兴趣，也不好偷啊，得多大一堆呀？”
“是，就是这样。”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东西是一起放的基础上，如果还不是呢？是东一盘、西一盘地混在其他的录音资料里呢？那再加上不标注，或者标成别人看不出来的1、2、3、4之类的，那外人怎么判断呢？”
“是，所以这人并不是傻子，尽管很坏。”
“坏人经常都很聪明，”她说，看着对面，又似嘲不嘲地一咧嘴，：“不过这不是关键的，关键是按刚才的分析，他很可能不移动这些东西，对吗？”
“当然，但，梅老师，你分析这个干吗？”
“因为我想也许我可以试试。”
“什么？试？”对面看着她，一下又伏下了身体，包括随后的声音：“梅老师你不是想说，想说你想偷”
——偷？
她可不这么看。
“这不是钱，”她淡淡地回道，平静地看着对面那吃惊不已的脸：“是他偷录的跟小峰的闲聊，并且还是打算出卖他的东西，所以，我不认为我是在偷，另外，即使说偷，也是他偷在前。”
“对、对！”对面连忙点点头，恢复了自信：“这不是偷，这就好像郭警官让我调查一样，那都是因为那些人有问题在先，是吧？——而这个人，我得给梅老师你更正一句，他并不是打算出卖，而是事实，是他已经出卖了。”
“是吗？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一些，多少我拿不准，但至少也应该仿佛超市里兜揽顾客免费试吃似的，是已经给了些什么了。”
“是吗？”
“这也很正常是吧？否则人怎么信他呢？”
“是，”她说，忍着内心的兴奋：“但我的意思是，你有证据吗？”
对面摇了摇头，但随即，又来了劲儿。
“噢，现在还没有，不过，如果梅老师你有兴趣，我可以回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机会”
——呵，看来刚五万块没白花。
她又笑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如果小刘姑娘你还能拿到，我可以再给你五万块钱。”
对面果然立刻鼓起了大精神。
“真的？好，我回去打听打听，希望可以。啊——如果我能拿到，你也能拿到，最后我们两下一对，啊——那我相信，等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此人的嘴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恐怕也不能继续蒙骗郭警官了。”
当然！
她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个才愿意冒险，愿意花钱的原因呐！
“好！”对面越发振奋地看着她：“大家说定了，我一会儿回去就打听，对了，那你呢？梅老师你打算”
“——也一会儿。”
“一会儿？”
“对。”她又沉思着点了点头：“因为如果没这件事，我们都不认识。而以后呢？也许又变回了陌生，并且最关键的，是就算能再见，也未必会象现在那样，约到他教研室谈话了。”
“当然，这个倒是。”
“并且，很巧，”她继续沉思着说：“杨博的车早都有点儿毛病了，他告诉我，因为最近总不敢出门，就一直就拖着没修，但现在情况突变，又快开学了，必须得赶快保养和修一下，否则万一需要多用就麻烦了。”
“噢，那他修了吗？”
“修了，半路他都把车送到了修车厂，后来我们都是用我的车跑东跑西的。”
“噢——这么说他今天乐意出门也跟他急着想修车有关？”
“应该是吧？毕竟这也是很必须的事啊，警院离市里这么远。”
“是，那倒是，呃，还有什么吗？他今天的车能修好吗？”
“不知道，不过放车的时候杨博催问今天能不能修好，因为这几天很可能必须用，他比较急，然后修车厂的人就说，如果问题不大，没问题，不过不敢保证，只能检查完再说，但他也不用担心，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借他们厂的车暂用。可杨博说他不喜欢开别人的车，如果修不好，那就算了，他另想辙儿。过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借，他回说，那种人人乱开的车，里面得多脏呀？呵，那表情，哈，不过他确实好像有点洁癖似的，浑身上下一看就是极讲卫生的。”
“是。”
“所以我想也许这就是个机会，万一没修好，我就可以说送他回学校。”
“啊——我明白了。但是，但是，但是”
“——怎么？”
“但是如果他出来的时候还能对付着开，那很可能问题并没那么大，总之，不需要你送呢？”
“那当然我就必须再另外想个理由了。”她说，眨了眨眼睛：“这自然就不如刚才那么好了，不过，啊——不管怎么样吧，今天大概还是最容易找到再去警院，去他教研室的时候了。”
“那倒是。”对面也承认地点了点头：“嗯——那这样的话，梅老师我们就别多说了，因为时间越早，好像你的机会越大，对吧？”
“对。”
“那好，那现在我们就各自走吧，不浪费时间了。”
“好。”
“那就这样，梅老师，我们说定了，有什么新情况及时联系？”
“好,说定了！”
是的，说定了。
她们说定了，她也想定了，但没想到，就因为包有点小，她腾着装了装东西，结果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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