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郭支队,”杨博说,看着面色冷森的梅云宝:“之前也是经常征求这位孟所长的意见的,所以,我觉得听听怎么都是不多的,”
说到这儿,他又转向另一张同样透出苦巴的脸。
“孟所长,你刚才说,那个姓刘的女孩儿说她卖给梅老师的东西,是某些人的——呃,什么什么不可描述之录像?”
“她是这么说的,”孟所长闷声回道:“当然真假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值得赶回来跟梅老师说一声的,如果是真的,这显然不合适,对不对?”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还不简单吗?这些东西,说句不客气话,就好像赃物,你不是小偷是买主,也牵扯犯法的。”
“这么说孟所长你是想抓我了?”
“啊?”
“如果是,就请你直接把我抓走吧。”
“呃,梅老师,你别这么说,我要有这意思,为什么还跑来呢?我来,不就是不希望出现这种问题吗?你要知道,警察不止我一个,要是触及了法律,是个警察都能来抓你。”
“是吧?哈,那我先谢了,孟所长,不过”
“——先别急,先别急,”杨博慌忙又一伸手,拦住仿佛又要拎包起身的梅云宝:“梅老师,先别急,没有人要怎么样你,就是想申明一下厉害,具体怎么选择,肯定还是要由你嘛,而且,”
杨博又看了看那傲然扬起下巴的脸。
“相信我,我和孟所长想的还不太一样,他显然认为这东西就是 the writing on the wall”
——什么?
“但我不这么看,”杨博继续说道,给露出狐疑的孟所长回了个“没什么特别”的眼神:“我认为算中性,有一定危险性的中性,就好像炸弹,既可能帮自己,也可能伤自己,所以,说起来会用应该也是一个必要条件,噢,不,还有一个重要前提,必须是真的,是吧,孟所长?”
“呵,这你让我可怎么说呢?”
“啊——对!”杨博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是执法人员,所以,你就听吧,我来问。”
他又转向了越发露出焦躁的梅云宝。
“这倒是我最认为不合适的部分,因为即使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买,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急着买?这就失去了判断真假的机会,是吧?所以,梅老师,你干嘛要这么急着买呢?”
“因为我心里急。”
“你急什么呢?”杨博继续追问道,仿佛没听出那声音中的没好气。
“我急什么?呵,郭小峰现在在哪儿?他有自由吗?”
“啊?噢,当然,可问题这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呵,如果杨老师你真的看不出来,那我也不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
“梅老师”
“——够了!杨老师,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问题!——至于我为什么急?我只能告诉你,你不急,不等于别人都不急!——对于我,这边人不见了,同时这个女孩儿也很坚决,要买就立刻买,不买就不卖了,你说我怎么能不急?”
“那你急的结果是什么呢,梅老师?这不是我非要让你难受,而是现实,你看你非急着买,买了,速战速决了吗?没有,反而大家都翘棱到这儿,那个女孩儿被扣住了,你们的交易成了公开,而且还不知道你买的东西是真是假?”
……
“所以”
“——我只是那一刻太急了,她又说不马上买,就不卖了,因为她觉得这危险。而我觉得这也很可能,因为刚你们自己也说了,这就像赃物,而她还是小偷,所以她会更害怕,更可能一看情况不对,宁可销毁也不卖,对不对?”
“当然,但街上冒充小偷的骗子梅老师你应该也见过吧?”
……
“哎呀,这是我偷的什么什么手机,便宜卖你?结果有心动的一买,回家发现是个模型?!——呵,梅老师,你肯定知道这种情况,对吗?”
“对!但现在我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宁愿亏了这5万块钱!”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花5万块买个假东西呢?”
“你,我,杨老师,你现在还不能断定一定是假吧?”
“不能,但问题是,你又怎么判断真假呢?用眼睛看看?如果那里面的当事人都是你不认识的,你觉得看看就能看出个子丑寅卯?”
“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个女孩儿是这样的。”
“是怎么样的?”
“骗我,卖假东西。”
“为什么?”
“因为小峰曾经用过她,我相信小峰的眼光。”
“你相信郭支队的眼光?但证据却是郭支队用过她?郭支队随便用过的一个人就是好人?就值得信任,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梅老师,你不觉得你的逻辑荒谬的都”
“——够了!”
梅云宝一下捂住了耳朵,只觉得头都嗡嗡了!
真是怪不得那么多都乐意这人死呢?!
确实是有道理!
只是可笑,刚才自己内心还一瞬间心软,觉得是不是不该让这人就这么快死?
真是,真是,真是——
“梅老师”
“——够了!杨老师,你能不能闭嘴呀!你知不知道你说话很让人烦呐!”
……
一递一句的追问,终于在这爆发般的大吼之后停止了。
但梅云宝却觉得心口的怒气依旧没有散出来。
够了!
真的是够了!
她不要再在这里受气受辱了!
“嗳,梅老师,”一直静听的孟所长,望着又开始拿包似乎要不告而别的梅云宝,不得不又慌忙伸手一拦:“你先别生气,我知道杨老师可能问的有点没意义。”
说完,他又转向被噎低了头的杨博。
“杨老师,这不是我说,你刚才问的也确实没太大意义,因为人在事中急,哪有头不昏的?多聪明的人也挡不住呀?所以我也觉得你这一直追究为什么买,真的是没必要,对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处理,对不对?”
“我不知道对不对?”杨博又仰起脸,仿佛没有听出那希望和缓的语气:“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连原因都搞不清楚,就很难讲能处理的得当。”
“哎呀,杨老师,你这人是拧巴呀,还是怎么着?不是我说,你说现在这原因还能有什么?只可能是郭支队现在进去了,梅老师心里急呗!”
“噢?”
“——算、算,你就别出声了,”孟所长又吓得慌忙摆手,不敢再指望似乎也恼了的杨博可以配合自己了。
“唉!梅老师,”他只好又自顾转圜地说道:“天热,大家都急,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杨老师拧巴,也是为这件事急,因为,都想不出辙儿,对不对?所以,你也知道,人只要一想不出辙儿,就容易倒推责任,就,是吧?就可能怪到你刚才买的太急了。”
“是,我承认我刚才可能确实有点太急了,但,我为什么急,还需要问吗?”
“为什么不需要问?”
“——嗳,杨老师你就别说话了,梅老师”
“——够了!孟所长,你也不用打圆场了,为什么我可以直说,因为我就是很急,就是想赶紧找到能帮到小峰的方法,哪怕一点点用,我也愿意!”
“是,是,但”
“——我已经知道自己很傻了,我也知道我可能正在做着世上最傻的事,但是我没有办法,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办法!”
“是、是,但梅老师”
“——孟所长,告诉我郭小峰现在在哪儿?”
……
“告诉我他会落什么下场?”
……
“为什么不回答呢?”
……
“因为你回答不出,因为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
“所以这才是事实,事实就是后果难测!——呵、呵、但是,你说这个现实公平吗?啊?”
……
“哼!说到这个我就很窝火,那个姓单的案子到底怎样我不知道,可有一样我知道,整件事小峰没任何私利,那个姓单骗钱也是证据确凿。但为什么只有小峰越来越倒霉?啊?为什么?”
……
“所以,现在慢说小峰可能是被冤枉的,就算是他真动了手,如果搞到最后就他倒霉,那我也绝对吞不下这口气。就算拉不回公平,至少对方也能有哪个跟着尝尝晦气,所以我,我,我”
“——梅老师,”孟所长慌忙把梅云宝的咖啡杯向她面前推了一下:“不要激动,先喝口咖啡静一下,唉!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了,但,你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但不管怎样应该还是人,而不是三条腿的蛤蟆吧?”
“梅老师?”
“呼——!对不起,孟所长,”梅云宝又闭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我知道如果他们逼得我连毕恭毕敬的小老百姓都做不成,也就没人是高高在上的啦!”
“当然,当然,但刚杨老师那句话没错,这就好像炸弹,不是谁都能用的,就好像你,梅老师,不是我说,你用,搞不好不仅没用,甚至还会因此惹上官司,因为你买都算犯法,何况用呢?”
“我知道,我也知道搞不好会产生很可怕后果,但,但,呵,当然,如果孟所长你现在决定把我抓起来”
“——嗳,梅老师,你怎么又这么说呢?你知道我没这意思,还反复这么说,你这”
“——对不起,孟所长,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这么为难”
“——哎呀,算了算了,”孟所长又挥了挥手:“梅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不适合讨论问题,我还是跟杨老师商量吧,杨老师”
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后来一直半垂着头沉思的杨博。
“你这,现在有什么想法没呀?”
“一点吧?!”
“噢,是什么?”
“我刚突然意识到,仅我们俩,怎么都不可能解决好这件事,因为我们都不是真正的当事人。”
“啊——你的意思是——?”
“东西是梅老师买的,目的也不是为我们,所以有决定权的,第一是梅老师;第二可以说是郭小峰,因为梅老师一直强调的目的或动机是为了他,那这就说明,即使郭小峰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有比我们大得多的表态权,对不对?”
噢——
“对,孟所长,”杨博冲那有些恍然的脸又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认为既然我们都不是当事人,那再多再多只能做到尽心,而不是替人决定。”
“当然、当然,所以——?”
“我认为我们只要把这件事最快的告诉郭小峰,那就算处理完了。”
“当然、当然!”孟所长再次频频地点头承认,眼睛也终于亮了起来:“杨老师你说的对,所以接下来,我应该去局里,只要郭小峰出来,我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那这事就算OK了,是不是?哈”
“——当然,如果郭小峰确实能按时出来的话。”
啊?
怎么又这个口气?
噢,对,这个事,这个事——
“还有很多我们不能决定的,”杨博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如果情况不那么好,我是说万一申请延迟时间呢?万一几天都出不来呢?那个女孩儿你能一直扣在派出所吗?”
“噢,那当然不能。”
“因此,尽管这个方法对我们最合适也最简单,但却不见得能实施。”
“当然、当然。”
“所以,孟所长,现在就得靠你了,你最好赶快打听打听,看郭小峰可不可能,按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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