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作者：马加强 图片音乐：网络
厂子周围的村庄最近很显热闹，熙熙攘攘，一改往日的静谧，时常能够听到孩童的嬉戏声或是哭闹声，大概是临近年关的缘故吧。然而，厂子里却是异样的静，或许人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吧！快过年了，快与这漫长的冬日说拜拜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老王叔蹲在车间的门旁唱着大家伙耳熟能详的九九歌。
阳光很弱，勉强能让人感受到一丁点温暖。放眼四周，光秃秃的树梢上还挂着灰暗了的积雪。一辆拉化肥的货车刚刚疾驰而去……
“老王，现在几九了？”老李叔从车间走到了老王叔的跟前，满嘴冒着哈气。
“快七九了吧？！”老王叔好像有些不太确定，一副含含糊糊的样子。
“七九河开，咱这儿也不容易见到条河！”老李叔脱了手套，大量的热气从他的手指上袅袅升起。
“有河，咋叫没河？”坐在长凳上的老黄叔把头扭向了老李叔。而后又说:“城里不是有条小新河吗？不过我看河里还结着冰呢！”老黄叔一泯嘴，老王叔和老李叔不约而同地瞅着老黄叔。
“管那么多干啥，反正过完年还得冷一阵子！”老王叔说。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老李叔乐呵地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连离得老远的梅子都听得津津有味。
“今儿都二十七了，老李你宰公鸡了？”老黄叔睁大了眼睛看着老李叔。
“没有，还宰呢？连买都不敢买。这市场上的公鸡都七八块钱一斤，不敢买啊……”老李叔露出一副寒碜的样子。
“人家赚得就是这几个过年钱儿！”老王叔说。
“那你不买，恁媳妇能愿意你的吗？”老黄叔故意地撇了撇嘴。
“管她愿意不愿意，爱咋咋地，过了年啥不能买、啥不能吃？况且都便宜了！反正媳妇又不是刚说妥时的黄花闺女，难道我还怕她跑了不成？”老李叔有意的又带了一句“你说是吧，老王？”
“行了，我说老李，你就别再揭人家老王的伤疤了。”老黄叔一阵冷笑。
“揭什么揭，俺媳妇过了年就从娘家回来，她嫌咱们这边儿冷……”老王叔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俩。
“有准头了？”老李叔疑惑的瞅着老王叔。
“给你们瞎捣鼓什么……”老王叔站起来朝厕所的方向走去了。
腊月二十八放假，年初二继续开工，我不幸被留到了厂子里面值班。
……
二十八
天又飘起了雪，但却不是太大。上午大家伙又装了两车货，随后就急急忙忙收拾各自的物件准备回家忙年了。老李叔还专门叫来了他放假了的儿子帮着他提这拎那。临走时，老李叔还不忘招呼我一句。说实话，眼看着别人回家过年而自己却不能回家，已经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了，再听到别人宽慰的那几句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常科长中午临走前特地来传达室来嘱咐我和老钱，他说，“下午要打扫打扫厂院里的卫生，把该放回屋子的东西放进去，下午有时间他就会过来转转看看！”常科长一走，老钱就给我说他有事儿要回家一趟，待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回来，让我先收拾着。
由于天很冷，雪铺到了地上就变成了一层薄冰，用扫帚扫肯定是无济于事的，只能用铁掀先把冰给锄起，然而再用扫帚一点点的扫干净。呼呼的小北风在空荡荡的厂院里来去无阻，吹得暴露在外面的肌肤隐隐作痛，像是被小刀给一刀一刀地划开那样难受。
紧等着老钱慢等着老钱，眼看着院子里的活儿基本上都快干完了……暮色渐深，寒风那黑褐色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凶狠。突然……
“爷们儿，辛苦你了！”老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他放好车子，便朝厂院中的我走来。“天真冷啊！”老钱缩着头，抱着肩膀，一副冻得发抖的模样站在我的跟前。
“嗯。”我随便的应了一声，低着头继续扫我地。
“来爷们儿，咱爷俩儿一块干。”老钱戴着一副厚棉手套，从放工具的地方摸来一把扫帚。说实话，真的没有多少活儿需要干了。
忽然间，我看老钱拿着扫帚走向了大门口，开始我还以为那儿是不是我没打扫干净，因此我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老钱――忙着呢？”只见常科长骑着车子到了大门口。而老钱则拿着扫帚在弄门口墙上雪水结成的冰柱。
“你说天这么冷，科长你还亲自跑一趟，你安排安排就行了！”老钱笑眯眯的看着常科长。
“辛苦辛苦，这活儿得叫顺子多干些。”科长客气的对老钱说，后又看了看一旁的我。
“没事儿科长，谁干都是干。”老钱又拿起扫帚在墙上来回地搓了几下后说：“咱们过个漂亮年，也得把咱的厂子弄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也得让它过个好年！你说是吧，顺子？”老钱回头看了一眼我。
“对对对，老钱说得没错。”科长附和了两声，对着老钱点了点头，又用不一般的眼神瞥了瞥我。
其实我让科长撇得心里很是委屈，心想，你不瞅瞅老钱那红光满面的脸，他像是在寒风中干了多少活儿的样子吗？
“顺子，晚上别光顾着呼呼的睡觉，可得多留点儿心！”科长扭头叮嘱我。
“嗯，我，知道了，科长！”我口笨嘴拙的，又不会耍心眼，还能说些什么。
而后，老钱便跟着常科长去了办公室，我还在继续干我的收尾工作。流星就这么一晃，便被别人给记住了。
二十九
天很晴朗，微风，不过依旧非常冷。一大早就被周围煕嚷的声音叫醒了。孤零零的一个院子一望到头，没有任何遮拦，只有“叽叽喳喳”的几只鸟在阳光的光亮处嬉戏。
我独自跑到前面的村庄去买早饭，那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村落里的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灯笼，一个个的形成一串，迎风招展。几处人家的门旁还贴上了鎏金的春联，似乎想让那春的气息来得浓烈一些。三两个孩童调皮地燃放着鞭炮，一副副憨态可掬小模样着实让我想起了自己在山沟里的童年生活……几户人家的门前，大人小孩进进出出，时而听到宰鸡声，时而又见炊烟袅袅，阵阵浓郁的年味儿拂过人的脸颊，钻进了人的心里，触伤了他乡的游子。就这样，我吃了一顿没有食欲的早饭。
中午，荣华骑着车子来找我玩，他的到来确实给我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华子，你怎……么来了？”我看到华子既开心又惊奇，看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见了我，他两边的眉毛还翘了两下。
“我来陪你玩啊，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干，不欢迎我啊？”荣华挤眉弄眼地盯着我。
“欢迎，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我，还巴不得……有人，能陪我呢！”我对着荣华笑了笑，“我还……以为着，你得找梅子，去呢……”我故意朝荣华使了个眼神。
“梅子啊……”荣华一停顿，像是在给我卖什么关子。“她去科长家了！”荣华说得很干脆，稍稍流露出一点儿失落。
“梅子？科长？”我不解地看着荣华。
“你还不知道啊？”荣华睁大眼睛看着我。“梅子可是常科长的亲侄女！知道了吧？”荣华神气地瞅了我两眼，像是告诉了我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噢……”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人家梅子可是专科毕业的大学生，科长给她说了好几回，她才到咱们厂子里当会计的！”荣华解释道。
“噢，怪不得……看她戴个眼镜，挺……挺斯文的！”我插了一句。“那，那可是……你的福分了！”我拍了拍荣华。
“福分？现在还不好说呢？”荣华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
“怎么？她，她难道……有男朋友吗？”我问荣华。
“不知道。”荣华摇了摇头。而后他岔开了话题，“那个看门的一会儿还来不来？”荣华小声地问我。
“可能来吧！科长，也安排……安排他值班了。”其实我心里也并没有底。
“要是他来了，我就带你到城里玩去，带你吃好吃的！”荣华朝外面望了望。
“好，那太好了！”我兴奋地看着荣华。
在人快乐的时候，时间就这样过得飞快，我和荣华谈天论地，说这聊那，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午后的时光。期间我注意到老钱曾在传达室的窗口朝里瞅了一眼，本想着他会进来，但转眼间就不见了。我最终没能跟着荣华进城玩去，着实令人有些沮丧。
三十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叫醒了熟睡中的人儿，天公做美，阳光别样灿烂。
从村庄里传来了热闹的声音，不知哪家放的经典戏剧，也不知谁家听的流行歌曲，反正都此起彼伏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说起戏剧，我多少懂点，因为我爷爷奶奶经常用“唱片机”放老戏听，所以不禁地让我想起了远在山沟里的爷爷奶奶。我不在家过年，我爷爷奶奶还会高兴得放戏听吗？
午后刚过，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接二连三地又响了起来，我知道已经到了居家吃饺子的饭点。冷清的厂院不断扩散着寂寞和冰冷，竟连只鸟都看不到了，想必也都回家过年去了吧，唯有远处的鞭炮声在敲打着耳边的寂寞，在点燃着心头的种种渴望……我住在县城里的姑姑得知了我没回老家过年，便特意赶来给我送饺子，叫人在感动之余，更忍不住那感伤的泪水……第一次在外过年，第一次吃不到奶奶包的饺子，第一次不能与我最爱的爷爷奶奶团聚在一起，这些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委屈和悲苦的事情啊！
夜色悄至，星辰星棋罗布地点缀着夜空，月牙投射着它那清冷的光辉，放大着小树孤零零的身影。周围暂时静了下来，一个人漫步在漆黑的厂院中，能够望到周边那璀璨的灯火！夜渐渐深了，奢华的除夕夜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依次展开……爆竹传来一阵阵欢腾，时而如疾风骤雨一样，时而又急流勇退那般……烟花也不约而同了密布了灰褐色的夜空，那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绿的像山沟里的青苹果，黄的像山沟里的熟柿子……一片一片，一闪一闪，全都一次次一轮轮地向世间恭贺新春！
子时一过，那千军万马般的鞭炮与烟花便渐渐消退了，夜最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寂寥的月牙在传递着远方的思念，我想我的爷爷奶奶也一定在守着这弯弯的月儿想着我，念着我，盼着我……而我正盯着这月儿想着他们，念着他们，盼着他们。
大年初一
我一个人几乎在传达室里睡了一整天，实在是太困太累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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