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有感：《生活，是第一位的》享受语言之美

汪曾祺的散文精选集《生活，是第一位的》，是他对生生活与文学经验的分享，有对自己生活的“自报家门”，也有对自己创作的感想，还有对沈从文及其作品的解读，也让我们感受到了语言之美。

本书用相当的篇幅谈了文学创作，其中专门谈语言的就有《“揉面”——谈语言》《关于小说的语言》《文学语言杂谈》《中国文学的语言问题》《学话常谈》等篇，其他像《小说笔谈》《小说技巧常谈》《小说创作随谈》《小说的思想和语言》《语文短简》《思想·语言·结构》等篇中，也无有不谈到语言的。由此可以看出，汪曾祺是很重视语言的，他自己也说“也许是过分重视了”。他的小说不讲究结构，喜欢契诃夫的随意，而不大喜欢莫泊桑对于结构的精巧。但是对于语言，却相当重视，不仅是行文流畅，还要讲究语言的内容性、文化性、暗示性、流动性。

沈从文说：“语言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准确”。而汪曾祺说得更加极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这对师徒对于语言的运用都有独到之处。在本书中，作家不止一次地提及老师沈从文的语言，尤其是盛年时写下的名篇《边城》，关于两次写到翠翠拉船的字眼，一次是翠翠争着作渡船夫的时候，“懒懒的攀引缆索”；一次的客人是她喜欢的傩送二老，“很自负的拉着那条横缆”。这两次一次是“懒懒的”，一次是“很自负的”，把小女孩情窦初开的心思就这样表达了出来。还有如《湘西散记》里说“我就独自一人坐在灌满凉风的船舱里”，这个“灌”字也写得很生动。

中国的方言也很生动，例如作者举了鲁迅《高老夫子》的例子：“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这个“酱”字是绍兴方言，用得就很生动。再如《祝福》：“但是，谈话是总不投机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个人剩在书房里”，这个“剩”字，一下子就让这段文字有了画面感，也带上了感情色彩。

正如不能说“这首曲子不错，就是旋律和节奏差一点；这张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和线条差一点。”也不能说“这篇小说不错，就是语言差一点”，语言之于小说，是本体而不是附加的。很多作者对于小说的故事性和戏剧性更重视，而对于语言就显得散漫了。有的小说我们会觉得读不下去，有时候硬着头皮读下去，也完全享受不到阅读的乐趣，其实有时候还真未必是情节的问题，可能就是语言的问题。前两天读了一部小说，读完两个章节就放下了，后来想着还是读下去，到底读得还是有些痛苦，其实应该丢开不读的，当时只觉得连这种小说都能出版，这出版的门槛简直是太低了。情节当然是老套的，穿越加言情拼个盘的题材很多，但是有的小说就能读得津津有味，有的小说就感觉完全读不下去，说到底还是语言的问题。

汪曾祺的语言是很讲究的，湖南评论家凌宇曾经说过：“汪曾祺的语言很奇怪，拆开来看，都很平常，放在一起，就有一种韵味。”很多名家的语言都有这样的特点，他们的语言并不使用生僻字，也不会用晦涩的典故，但读起来就是觉得舒服，自带韵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