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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笔记:奈回肠不醉只添愁

木兰花慢

作者 张孝祥

送归云去雁,淡寒采、满溪楼。正佩解湘腰,钗孤楚滨,鸾镜分收。凝情望行处路,但疏烟远树织离忧。只有楼前流水,伴人清泪长流。

霜华夜永逼衾裯,唤谁护衣篝?念粉馆重来、芳尘未扫,争见嬉游!情知闷来殢酒,奈回肠不醉只添愁。脉脉无言竟日,断魂双鹜南州。

  
  

注释

,神态、气质,引伸为氛围。淡寒采、满溪楼,这句就是说淡寒气,满溪楼。

佩解湘腰,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君》:“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湘君》是说湘夫人埋怨湘君没有赴约。另外,关于解佩还有另外一个典故,却是在汉水而不是湘水上,郑交甫看到两个神女,要了人家的佩玉,再回头看,两个神女都不见了。

钗孤,头上钗变成一股了,意思是两人分拿一股钗。钗是妇女簪头的饰物,一般有两股。

鸾鉴,饰有青鸾图案的铜镜。青鸾,又叫青鸟、苍鸾,是传说中西王母那儿的神鸟,既是神仙座骑,又是信使。如李商隐诗:“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如李璟词:“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另外,青鸾还有一个传说,说某个人逮住一只青鸾,用金笼圈起来,青鸾一直不鸣叫,有人建议,青鸾见到同类才鸣叫,照镜子试试。结果镜子拿来,青鸾一照,惨叫一声,奋力一飞,撞死在金笼上。后来青鸾图案常饰在镜子上,青鸾也指代镜子。鸾鉴分收,这里有个故事,就是破镜重圆,南朝陈国将灭亡时,乐昌公主与丈夫徐德言将一面铜镜剖分为二,一人拿一半,约定若失散,就于每年元宵节集市上卖镜子来互相寻找对方。像预料的一样,乐昌公主被隋朝大臣杨素掳走,乐昌公主年年派人于正月十五在市上卖镜子(价很高),几年过去,徐德言到京城找妻子,遇到那个女仆,得知乐昌公主的情况,将自个半个镜子给了女仆。杨素得知此事,归还了乐昌公主,两人再成夫妻。

凝情,因情而发呆的样子。文徵明《雨中杂述》诗:“凝情不自得,看雨独登楼。”

衾裯,指被子之类的东西。衾,被了。裯,音dao,一声,帐子或是床单。

衣篝,给衣薰香时架起衣服的竹笼。如陆游《岁暮》诗:“客亦自孤寂,衣篝歇残香。”

殢酒,沉溺于酒。殢,音ti,四声,意思是沉溺,滞留,纠缠。如柳永词:“要索新词,殢人含笑立尊前。”

回肠,形容痛苦、忧虑、愁闷到了极点。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

断魂,灵魂离开肉体。

双鹜,两只野鸭子。这里有个传说,《后汉书》上说,王乔当叶县县令时,频繁地到洛阳朝见皇帝,又不见他坐车骑马,只见两只野鸭飞来飞去,人们用网逮住野鸭,网中却是一双鞋。

  
  

试翻译如下

送走你像白云飞尽、大雁远去,清冷的寒意充满了临溪的小楼。送别时的情景一直在我眼前,解佩送我,分钗给我,将一面鸾镜剖开分别收藏。如今我痴望你离开的那条路,稀稀的烟、远远的树都织成离愁。只有楼前的溪水伴着我的清泪长流。

寒霜降落,秋夜太长,寒气透过被褥,能叫谁去看护架上熏香的衣服(看衣服,有加衣取暖的意思)。想着你还能重来咱昔日居住的满是花树住所,那里落花都不扫(是希望留下咱们欢会时的样子),可即使这样,又怎能重回嬉游的欢乐时光。情知你烦忧时以酒浇愁,无奈这酒入了回肠,人不醉又添愁。整天默默无语,只希望灵魂离开身体,化为两只野鸭子,在南州飞来飞去与你相聚。

  
  

赏析

送走李小姐后,张孝祥才真知道离别是什么滋味了,写出了真情感。

这首词先写别后感觉,那是冷,寒气满溪楼;回忆送别时是情,解佩等看似实写,实则是虚写,只说离别时艰难;到如今眼前所见都是愁,烟树织愁,一任泪水如溪流。再想对方,是关切,夜里冷,谁给你添衣加被?又回头说自己,愁而倦,咱们住处的落叶我都不愿意扫,想保持原样;再想对方和自己一样愁,借酒浇愁愁更愁,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最后,幻想着像神仙那样可以轻松地互相探看。

层层叠叠,曲曲折折,字字含情。这是在离别后真尝到相思滋味的情词。

昨天分析那首词,对张孝祥有些苛刻了。他与李小姐的故事是1971年之后才发现的,当时他送别李小姐时是什么状况,其实并无人知道。是在结婚后,还是结婚前?从这首词看,应该是结婚前。那么,送走李小姐是为结婚吗?也未必是,张孝祥那么多诗词,没有提到他表妹加妻子时氏一句,侧面反映其感情并不是很好,与时氏结婚也并非其所愿。他送走李小姐,是不是还想着将来再接回来呢?这些都不知道。另外,张孝祥与李小姐同居,是在乱世,年龄也小,只十六七岁,送别李小姐时,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少年时都轻狂,不知轻重,又自视很高,觉得一切都在自个掌握之中,故常轻易去就,对离别、相聚到底会怎么样,都不会做出预判,更不会做预案。所以,昨天那首词虽在离别时所写,也写了离愁,但其实他并没有真正体会到,有点“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写出来让人觉得伪,情不真,味不足。而今天所抄这首词,却是让他真切体会到离愁是什么样了,故写得极其缠绵真切。

多少年轻人为一时意气,让有情变为无情。《圣经》上说,饶恕他们吧,因为他们做的他们不知道。

  李小姐与张孝祥能否再见?到欣赏他下首词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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