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6日,我陪预评估专家钱银根老师去音乐学院听钢琴艺术史课。马老师是刚刚走上讲台的新手,钱老师看他有些紧张,就非常体贴地在课前和他交谈了几句。询问他学音乐的时间和感悟,长者风度使年轻的老师立刻有了信心。
正式讲课时,马老师很快进入状态,在钢琴上弹奏出美妙悦耳的音乐。是的,音乐给他自信和魅力,让他的课堂明亮,整洁。
我听得如痴如醉,庆幸自己能走进课堂,有机会与音乐亲密接触。
而学生们高一声低一声练嗓子时,我常常觉得自己是音乐的盲人。
六岁时,我被母亲带去她的办公室。我站在一边,看她一边弹风琴,一边唱:“小小竹排江中游…”她穿着白底撒小碎花的衬衫,梳着两条辫子,头发黑亮如缎子。那一刻,她是那么美。仰视着母亲,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鸭。
很快我就上了小学一年级,并做班级的文艺委员,每天上课前,我领唱音乐课上最新学的歌曲,还指挥全班大合唱。活跃在文艺演出的舞台上,来自北京的周虎老师总是弹起心爱的手风琴为我们伴奏。但是,我唱歌总是跑调,领唱时不是起高了就是起低了。没办法,老师只好让我做学习委员了。
音乐是多么优美,我觉得,从事与音乐有关的任何事,都将是美的。于是我的梦里,总是出现琴。手风琴、小提琴、钢琴。但是,我一直在音乐殿堂外徘徊,总是羡慕有好容貌的人,唱歌好听的人,会弹琴的人。直到我们开始写作文,我才不再耿耿于怀。我被老师目为天才——整整一本作文都是满分。
在音乐的殿堂外,我曾等待奇迹前来把我拯救。音符是小小的苗,会开出音乐之花。伴奏、和弦、低音、巴洛克、古典音乐、建筑感、日常生活事件……音乐与我们发生精神意义上的血肉联系。巴赫、海顿、匡茨、莫扎特……羽毛笔,飞驰过羊皮纸,于是,音乐有了翅膀。让我们飞升到想象的高度:既有电闪雷鸣、惊涛骇浪,也有清晨的山雾、山间的泉水,林间的鸟鸣,市井的亲切,夜色的幕布,以及钻石般闪烁的星星。草丛中,有昆虫的舞蹈,青蛙的合唱与轮唱。激情在黄昏时如火烧云般漫天铺开……
键盘上的手指,击打出来自另一个纯粹世界的声音。它穿越语言的屏障,传递思想和情感,不需要翻译和注释。大调的明亮,小调的安宁,大提琴的低徊,萨克斯的缠绵,钢琴的激越……音乐给全世界有听力的人以心的安慰,情感的宣泄,灵魂的荡涤。
写作也是一样的吧,用文字表述我们的观察和思考,表述音乐般神圣的思想。人们给作曲家的作品编号,就像给一个作家出全集一样的吧?我们心怀共同的想往,在不同的领域里发现和创造。我们阅读,我们歌唱,我们倾听,我们索取,我们给予。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抚触、感知这个世界,最终抵达同一目的地。
人到中年,跋涉至此,当我知道抵达美不只有音乐,还可以有很多种形式时,当我知道每个来到世上的人都肩负不同使命时,终于不再有遗憾,而只有感恩的泪水和顿悟的心。
音乐之门关闭着,我可以在窗外侧耳聆听,并借由旋律找到新的灵感。写作之门敞开着,我可以在其中奋笔疾书,用文字向音乐致敬。就这样,我一天比一天明了了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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