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我去和山中书苑告别。
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映着窗外的绿荫湖水,除手中大白瓷杯里洛神花茶是温热的,六月山中处处皆清凉。
在敦实的红桌前坐下,看一本《鲁迅演讲集》。我知道时光无法停下,只希望在文字间,时光可以慢一些,密一些,亮一些。
我果然找到了那份感觉。安静的偌大空间里,只有我一个读者。我由此生出一种置身巨大时空中的独特感、渺小感与敬畏感。
离开前,我去和湖中的睡莲告别。
清晨的睡莲还睡着,深红的花瓣还紧紧收拢。鸟儿都在湖心岛上、在山上开大会呢。一只大喜鹊高声叫着,打开的翅膀几乎擦着我的肩头飞过。它好像在说:朋友,不要伤感,也不要留恋,仙境之美虽然不能为你永久拥有,但前面一定会有新的美境等你。
久在人间,我已被训练得学会留心,看见不俗风景,用文字表达心中的赞颂。可是还远远不够。我需要更用心倾听,以便把最核心的一切纳入记忆,浓缩成日后可反复使用的取暖燃料。
离开前,我去和湖边的草木告别。
白车轴草漫山遍野,开得无比热烈,完全不需要人来看顾。
还有鸢尾、万寿菊、秋海棠、碧冬茄、紫叶风箱果、金叶风箱果、绿叶风箱果、苹果梨树、杉树、柞树、枫树、红松、海棠、花楸、天女木兰……缘于孤陋浅薄,我无法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但内心对绿色的迷恋,它们应当都懂得,也就应当不介意。
这片神奇的热土,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人年纪轻轻就离去,铭刻下大写的名字。有人活到老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的行囊,因为这些故事的重量而变得沉甸甸的。它告诉我,任何时候,都要心怀理想,心向光明。它告诉我,人生不为寻求价值与意义,就相当于白活。
“有些告别,不过是花朵落下的重量。”我真的在山下一枚叶子上捡了一朵凋落的白色的花,它比茉莉大,比栀子花小,芳香袭人。我把它放在泡过红茶包的水杯里,一路归途,就身心衣袂俱是那山水清芬了。
“美,永无尽头……因此,我们将终身被囚禁途中。”我爱的山水,愿他日能重逢。我牵挂的人,愿面对逆境与坦途,你都有力而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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