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史
科幻批评的起源：从开普勒到威尔斯（八）
阿瑟·B·埃文斯/著 苏湛/译
除了小说的逼真性问题外，有几位早期的科幻批评家和作家还就科学本身固有的“诗意性”做出了评论，他们认为这种“诗意性”广泛渗透在这类作品中。对这些评论家来说，这种特殊品牌的文学——无论被标识为“科学幻想(Science-Fiction)”(威尔逊)、“科学小说(scientific novels)”(凡尔纳)、“科学虚构(scientific fiction)”(巴恩斯)1、“科学奇异(scientific-marvellous)”(龚古尔兄弟、勒纳尔、马泰)、“假设小说(hypothesis novels)”(雅里、勒纳尔)、“惊异故事/现实主义传奇(wonder-tales/realistic romances)”(福西特)、“社会科学小说/幻想小说(socioscientific novels/fantastic novels)”(扎米亚京)、“超自然科学(supernatural science)”(斯卡伯勒)或者甚至是“科学传奇(scientific romances)”(威尔斯)2——主要的优势，就是它将读者送到一个更高的达到自然宇宙高度的境界，创造出一种“惊奇感(sense of wonder)”，并使人的灵魂得到升华的能力。
乔治·威尔斯
例如，威廉·威尔逊就持以上批评立场，早在1851年，在他的专著《讨论一个重大旧课题的一本有点儿严肃的书》中的两章“科学的诗意(The Poetry of Science)”和“科学幻想(Science-Fiction)”(这是第一次，人们普遍接受了这个后来成为专业术语的名词的使用)中，指出了科幻的这种超验性结果：
“
科学的诗意对人们注意力的吸引开始有了一个相当大的增长，而且它原本就理应如此；因为自然和机械科学同样都承载着丰富和奇妙的诗意。这种诗意只要求具有冷静而高尚灵魂的诗人用他清澈的目光去感知和欣赏，然后再由他以他那神圣的艺术为工具，翻译成普通头脑可以感知的东西。
所有已知科学都把它们自己包含在雅致的诗意中，而且在与之相联系的使其感兴趣和迷恋的东西永远都在变化着的情况下，普通头脑对这些科学所研究的东西越熟悉，科学的散播和提升就越快。科学是一种圣洁的献身行为，并且它的追求过程和得到的结果都同样是荣耀的。
仅从一部作品，但却是一部极其成功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在这前后，小说被选为了一种宣传科学的手段。这部作品就是由有口皆碑的传奇诗人，R.H.霍恩所作的，题为《可怜的艺术家；或七种视角和一个目标》的文章。我们希望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其他科幻作品，使我们相信这种书或许有可能履行一个美好的目的，并引起人们的兴趣，很遗憾，在这种兴趣中唯独没有科学的份儿……
托马斯·坎贝尔说：“诗中的幻想并不是真理的反面，而是她柔软和妩媚的类似物。”如今，这句话尤其适用于科学幻想，在科学幻想中，已被揭示的科学真理可能会与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交织在一起被透露出来，而故事本身既是诗化的也是真实的——于是，科学的诗意穿上了生活的诗意的行头，关于它的知识也由此流传开来。科学的势力渗透了整个大地，通过创造架构雄辩地呼吸着。
”
托马斯·坎贝尔
朱利安·霍索恩，在他为威廉·理查德·布拉德肖的“理想主义”科幻小说《阿特瓦塔巴的女神》(1892)所写的准宗教式的介绍中，以同样的风格进行了理论化工作：
“
文学可以被粗略地归入两大标题之下——创造性的和批评性的。前者是想像气质的特征，而后者就其本性而言是分析性的，从不言过其实。追究起来，公正地说，这两条寻找真理的道路应该彼此相互补充。诗人在上帝那里找到万物的根源；科学人将万物的根源一直追溯到上帝。科学是诗的反面：后者将前者最虚无缥缈的想像变成实物；诗是综合的和创造性的，反之，科学则是支解的和分析的。很明显，最具灵魂深度的构思总是会将它们的根基牢牢地扎在事实世界中，并且最伟大的文学艺术作品，在立足于坚实大地的情况下，绝不会害怕将它们的头颅伸入苍穹。最高的艺术是这两种手段兼而有之的结合体……在那些对理想主义者的心灵而言十分亲切的题材中，也许没有一个题材能比对一种新社会和政治秩序的构思更加备受宠爱，而我们的作者沿着新鲜的思维轨迹精心打造了这一题材，将一个柔软的精神之国包围在他笔下的物质世界中，恰如身体是灵魂节制的和可感知的表现形式。
最后，将法国科幻作家大J.-H.罗斯尼赞为“多元主义诗人”的批评家J·莫雷尔，在1926年称赞罗斯尼创新性地的使用了“科学奇异”，来描绘真正的异类事物——例如，地外生命形式、史前文化，和末世浩劫。莫雷尔相信罗斯尼由此将一种新的“抒情诗和史诗”般的感觉灌注入了这种幻想文学流派：
是谁发出声音，说害怕科学扼杀现代心灵中神圣的诗歌天赋？这些来自[罗斯尼的]特别想像小说中的篇章将一种极致的科学厚度和高昂的抒情诗、史诗般的气息调和在了一起……
当然，其他作家都把科学看作一个滋生他们幻想的地方。但是维利耶·德·利勒-亚当滑向了神秘主义，相反，坡和勒纳尔用它来将他们的情节打磨得更加精致，而威尔斯沉迷于社会学和政治，创作《地球之死和西佩于》的小说家则只是为了科学奇异本身，而将其作为一个本质的和自然的独立文学流派对待……
另一些作者——一位儒勒·凡尔纳或一位威尔斯——都假定人们解决了一个技术问题，发明了一种新产品，或一个假设得到了证实。人们发明了潜水艇，建造了可以把炮弹打到月球上去的炮弹，发现了隔绝引力的物质，或找到了可以导致无限生长的食物。那么由此可以推出什么结论？小说性作品只是建构未来的一种逻辑性尝试，其方法只是沿着从现在出发的一条笔直的延长线进行扩展。小说家比他的时代超前了一点儿，但仍停留在同一个空间。
相反，大J.-H.罗斯尼想像的完全是超出人类经验之外的新存在和新形式，并且他这样做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
”
本文源自《科幻文学的批评与建构》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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