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他们跟我一样

第14周给校长的回信

尊敬的周校长：

展信好！读完您的这封信，让我想起了刚来桐浦教体育的日子，也正是那次体育代课的机会，让我和桐浦结下了这份缘，再回首，竟已过去十年。

那时的我毕业刚满一年，毕业时由于在本地找不到日语专业对口的工作，经亲戚介绍在一所村小边代课边考试。一天在论坛上闲逛，偶然看到一所名叫桐浦小学的学校急需体育代课老师的帖子，工资竟比别的学校高了不少。

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对方电话，相约第二天在国荣4s前的公交站汇合带我去熟悉学校。虽然那个时候的诈骗团伙还没有现今这般猖獗狡猾，但是我的反诈意识还是相当超前的，在等待对方来接我的时候内心就暗暗想好计划，记下车牌和汽车型号颜色，一不对劲就发给我爸。不一会，一辆黑色进口大奔E300在我跟前停下，霎时内心的疑虑消散了一大半，诈骗总不至于下这么大血本吧。从现在的诈骗案例来看，那时的我还是太年轻了，真正的诈骗团伙那可是真舍得下血本。

在随后的交谈中，我们互道姓名，知道了对方姓陈，又对接了工作内容等细节，特别是工资什么时候发，陈老师爽快地说可以直接预支我一个月工资。我心里还是琢磨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让我碰上了，边看窗外的路线，边看时间，万一遇到好歹也能及时反映。十几分钟后开进一条小路，路边的立牌上写着“浦鱼陵园”四个大字，陈老师左手向斜上方一指道：那栋粉色的房子就是了。

接着三拐两拐，终于看到校门口写着桐浦乡中心小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再一看时间只用了十八分钟。陈老师带我去静思居二楼中间的教职工休息室见了郑老师，他正在那整理杂物，就是之后的石头汤书房。郑长旺老师用温和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我点头说：“可以，可以，很清闲，注意学生课堂安全就好”，楼下校园广场里的詹友海老师正在分类刚到的学生用书。

十年前的那个春夏，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操场的司令台上远眺，这里不仅可以全面观察学生自由活动的情况，还可以看到旁边绿油油的稻田。田里的稻子随着大风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向前一会向后，掀起一层层绿色的浪花，时而伴着稻子的清香，时而夹着泥土的辛酸。有时候我看入迷了，仿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株，一会向这儿，一会向那儿，就是不知道下一秒，又会倒向哪儿。

再来到桐浦时已经是一年半以后了，在四楼的会议室外第一次见到您，神清气爽、意气风发。那天，您分享的主题是“改变”。

一年暑假，陪陆主席一起去学校值班，午饭在校外路边的小饭店解决，刚进门在橱窗选菜，身上传来一声“老师！”，我俩转头疑惑地看着旁边这个跟我胸口一般高的男生，男生看着我：“老师你忘了，你以前教过我，体育！”我大脑登时飞速运转，心虚道：“啊！对，对，对，你这么在这？”，男生笑着说：“这是我爸开的饭店，现在这不正放假，饭点忙的时候来打打下手。”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确认，是不是我第一年在桐浦这儿代课体育时“放羊”的六年级那两个班的其中一个学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学生都记得。

随后一年，您将3个年级6个班的体育课交给我；随后一天，何小泉老师来到办公室将一本《小学体育与健康》教师用书交给我。翻着书我就开始琢磨，我这体育从小一塌糊涂，小学体育老师每节课尽让我们自由活动，啥也没教，我啥也不会，只记得在上跳绳的时候他特别嘱咐全班同学，一定要让我们去他开的小店里买绳子。我短跑跑不快，长跑耐力不行，篮球只会上篮，还是初三体育中考前现学的，因为人长得高却不会打篮球打小没少被同学嘲笑。性格孤僻的原因，大学体育选的羽毛球，因为两个人就可以玩，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如果有什么体育课程是可以一个人进行的，我指定报。

于是乎我决定，就教我会的，和我能学得会的。一年级两个班，队形、队列、走跑跳加上广播体操，对付一个学期没问题；三年级两个班，跳神、投掷、篮球，行；六年级两个班，篮球加羽毛球，搞定！南方多雨，每个学期多多少少都有近一个月的雨期，一个学年两个多月室内课，我就排一些锻炼学生反映能力的小游戏。就这样，一些学生似乎喜欢上了我这半吊子老师上的体育课，隔年我去教数学时，在校园遇到已经升到四年级的两个班的孩子时总缠着问我怎么不教他们体育了。原来，学生都知道。

您好几次因为体育课的事情表扬我，一方面挺惭愧的， 因为我没办法从专业的角度上教授学生更多，到现在的数学课堂也一样,我只是尽力让我的学生喜欢上体育喜欢上数学；另一方面其实也挺讽刺，体育老师绞尽脑汁上体育课无端成了榜样，对我而言，道理其实很简单，我不希望他们跟我一样。

一晃眼，一学年也就过去了，期间我偶尔还是会站在操场的司令台上远眺。不知道何时起，原先的那片稻田不种水稻了，裹上了大棚，开始种花了。

同行者 周翔

2023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