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最开始时，一个微信群里每天一大早就有几个人朝里面丢各个省市的最新感染数据，分析趋势，探讨疫情发展方向，并研究哪一方空间相对安全。短短一早上就会有数百条讯息，急切热烈又焦躁恐惧。
现在他们已经好几天不在那个群里发送数据更新报告了。
偶有讨论，也是发发牢骚说回不去原来的城市，没有收入还不上房贷信用卡，也有自嘲讲最牛逼的阶级不是在大城市有车有房，而是既能在城里有车有房、又能在农村有屋有田。
昨日，这个群里再度热烈，热烈是因为一个感染了新冠肺炎医生的视频。
视频来自湖北人民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余昌平，在此次疫情中，他是武汉抗疫一线专家组的成员。
1月14号余医生开始发烧，38.5°，其余一切正常。17号，余医生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感染，于是联系了同事做了CT。检查结果显示，余医生的双肺出现问题，随后被确诊为新冠肺炎，住院治疗。
整个住院期间，余医生的身体经历了状况良好——急速恶化——无法起床，考虑自己的死亡几率——有所好转——康复等一系列过程。
住院隔离期间，因为医生护士紧缺，无法调配人手照顾余医生。他选择让妻子进医院陪护照顾自己。
这是让一众观者激烈讨论的所在，即在明知亲人会被感染，该不该选择让家人来陪护？
支持一方觉得余医生有足够的专业知识，能够判断出危险程度。
“他自己在视频也说了，预估了妻子陪护风险，确定妻子会在照顾他的期间被感染，但那种感染是可控的，就算感染也是轻症，很好治疗。最后才同意妻子入院陪护……”
“这是他们夫妻俩感情的事，妻子也想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否则万一丈夫有个长短她也会有遗憾。”
更多的反对方则直言余医生自私，说他不够爱自己的妻子，否则，断断不会让妻子冒着感染风险进病房陪护。
“可以预判很轻？这个东西可以预判轻重的么？许多病例显示从轻到重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并且毫无预兆！他是以所谓的专业来掩饰自己不够爱自己妻子的真相而已。”
“归根结底是他自私。换作是我，如果感染了，一定不让我的家人靠近！生死攸关时候，一定选择牺牲我一个，保全家里其他人。什么叫亲情？什么叫爱？就是到了生死关头，你能够作出自我牺牲的选择，从而保护那些你至亲至爱的人！”
这场争论并没有一个最终结果，归根结底是价值观的分歧。
有朋友讲，这场疫情，让他认清了周围许多人看待问题的方式，比如如何理解正能量；如何理解批评；如何理解家庭与陪伴、官方声音与谣言、作秀与真相。
一场疫情，考验太多东西。不但考验国家机器的应急能力，也考验个体的独立思考能力，不但考验银行卡余额和抗压能力，也考验生与死、自私与牺牲。
许多只有词语没有实物的东西，平日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事儿上见。
无论是感染者还是作为感染着的亲人，都面临两难选择。
感染者如果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家人，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可能不被照顾那么周到，有可能让病情因此加重失去救治机会；如果选择让亲人陪护，就意味拖着他们一起进入未知深渊（我也不太赞同余医生的预判，对这个病毒我们有太多未知了。）
作为被感染者家人也两难，选择远离似乎显得不像一家人，冷漠自私；可选了陪护就意味着把整个家都置入了风险，放大了病毒对家庭的伤害。
虽然怎样选都困难，但看到那么多以家庭为单位的感染者，你就会明白这些普通的中国人是如何选的了。
在不确定的生活里，很难有确定的、孤立存在的理性或者感性。大部分的选择，无非是情之所至。
“如果我感染，我一定劝我的亲人远离；可如果我的亲人被感染，我一定会选择守在他们身边。”
这是一个朋友说的话，估计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当然，希望你我被幸运照顾，永远不用面临这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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