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国岩兄与不才我不约而同,各自将“撒春”载入书作(书稿)。张国岩《锦州方言札记》将其释为“说下流话。”拙作《锦州方言集注》(预印本)的释文则有点冗长:“春,春话。春话外流,其情形,与春光外泄的差别在于图与文。言者或有不恭,闻者或感不洁。”其时所引例句,亦即《红楼梦》第一百三回之“撒村”。不恭,不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2016年。在《锦州方言集注》基础上完成,是年出版的拙作《东北方言注疏》,将“撒春”之释文压缩成“乱说春话”。所引例句,增加了晓风残月《男人要学会幽默》里的“撒春”。
“……不是低俗的嘲讽,更不是撒春、讲黄段。”——晓风残月《男人要学会幽默》(新浪博客 20090804)
2018年。聊到“撒春”,原籍在锦州工作在杭州的微友赵先生发帖(辽西方言帮 20181219)诉说了自己儿时的委屈:“我第一次听见撒春这句话是听我爷说的,当时不知道啥意思,就问'啥叫沙春啊’,挨了顿骂。”
赵先生所言“沙春”与“撒春”,意味在于平卷舌不分。在语音上,“村”与“春”不分,“撒”与“沙”不分,应属东北方言之常态。而平卷舌不分,应属东北方言在理论层面的通识。
2019,新年伊始。在《红楼》里,间接读到《西厢》,不禁想起歌德。
第二十六回,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女一号说:“每日家(介)情思睡昏昏。”男一号跟:“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歌德(画外音):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不是么?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怪事出现咧(lie)。女一号哭诉:“如今新兴的,外头听了村话来,也说给我听,看了混帐书,也来拿我取笑儿。我成了爷们解闷的。”
春话,到女一号嘴里,何以变成“村话”?
多情怀春之语,乡野村夫之言,孰是孰非,何以轮到不才我指手划脚?顺便说下。指手划脚之指“划”,义犹比“划”,而非比“画”。
有看官摭(zhǐ)定会说,《花街》里的“撒村”不对,《红楼梦》里的“撒村”不对,《西游记》里的“撒村”也不对?谁都不对,只有你或者只有你们锦州人对么?
看官息怒。愚以为,春宫、春院和春话,原本都是挺“小资”的外应(wái ying)。“小资”情怀,似应发轫于小市民。蔑视农业农村农民,乃小市民仅有的或为子虚乌的优越感。
多情怀春的少男少女,将“村话”当成“春话”的托辞,自以为清高,却难掩虚伪。
反观《红楼梦》,满篇“假语村言”之“村言”,是否应与“村话”同义?答案,如果是否定的,“村话”之说,便不能成立。
这正是:村言村语非春话,能攋能撒系粉词。
顺便说下。粉词儿,东北话,指色情言语。
(谨向网络图片作者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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